是我们太脆弱了吗？还是我们一直就在假装坚强。
母亲自然是过得不好，姓冯的到处在外面找女人。喝了酒就可以对母亲拳打脚踢，甚至带着女人回家，公开叫她老婆。
逼着母亲睡沙发，替女人洗衣服，因为婚前签了协议，母亲离了婚便身无分文。
母亲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不敢吭一声。
我跑进书房，把所有的作品拿出来倒在母亲面前，我有些激动，说："妈，你看到了吗，现在我成功了，我可以让你和爸过上好日子了。"
母亲掉着泪。
我扶着母亲的肩膀，我说："妈，你和爸复合好吗？这些年你们都受苦了。可以重新开始的，爸会原谅你。我们一家三口要在一起。"
母亲握住我的手，说："小信，妈对不起你的，你可以原谅。妈对不起你爸的，不是原谅二字可以解决的，再怎么说，你还会对我有母子情，而我和你爸早已无夫妻之情。"
我摇摇头。母亲一脸难过地看着我。
我请母亲住下。母亲说："刚刚中介所打电话告诉我，有工作了。我不想麻烦你，只是牵挂想来看你一眼。
不要告诉你爸我的清况。在他眼里，我一直是衣锦在身。我不想让他看到现在我这么潦倒，好吗？"
我说："那是什么工作？"
母亲一脸开心道："到别人家做保姆。还管吃管住。"
我不能接受，问母亲："你可以做保姆吗？"
母亲满是泪痕的脸笑了，说："你摸摸我的手，这些年我把以前不会的都做会了。"
我摸到的是一双伤痕累累，红紫一片，有厚重茧子的手，是一双曾经给了我无数温暖的手，帮我盖过被子，帮我绑过鞋带，帮我提过书包的一双手。
它曾经是那么优雅美丽，修长白皙，柔软润泽，现在却是粗粗糙糙，肥肥短短。把它握在我的手里，也只能心疼。
妈，我很想告诉你，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你。
妈，我一直以为你不要小信了。我一直以为你贪恋富贵，冷酷无情。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你不只是个妻子，是个母亲，你还是个女人，也会有伤，也会怕伤，也有软弱，也有无助，也有不得不放弃，也有后悔。
妈，把过去忘了，我们重新来过。
就像周小彬说的，有爱便是人生大幸，又有什么不可得的呢。
妈，我要告诉你，我还是你的小信。我永远记得我是你儿子，永远记得你的好。
妈，我一直站在原地静静地等着你，我随时等你回来。
陆东明打电话约我出去。
我有些犹豫，还是去了，也该面对了。
陆东明说："许信，我想和你谈谈慧欣。"
我想他也知道了，说："好。"
陆东明说："请你以后不要再让张然伤害慧欣，我希望大家可以都是朋友，有什么事就摆明了说。
我愕然。
陆东明笑了，说："你不知道？昨天晚上张然打电话给我，向我说了你和慧欣的关系。当然，她是希望我和慧欣夫妻不和，和你反目成仇。她不知道，你们的一切慧欣早就和我说了。"
"我没想过，会是这样。"我很讶异。
陆东明继续说："所以我才让慧欣回来找你，因为我不想让她带着遗憾嫁给我，我希望给她真正的幸福。
还有我之所以会和你签约，那是因为我想给你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我想看看，慧欣喜欢的人会有如何的成就。现在你是很成功了，不过你没有好好珍惜慧欣。"
我愣住了。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我的实力才吸引来陆东明。
陆东明说："还有，所有的签约条件，确实是为了你好。至于张然，我想她是一个很不一样的女生，你自己注意一下。"他拿起椅子边的西装外套，起身走了。
我的脑袋嗡嗡地响，一句话也说不出。张然呢，我要找张然。
我一步步走回家，已是凌晨了。我很累，没有一点力气。
没有开灯，摸索着找到床，机械地躺了上去。我打不通张然的电话，到了她的公寓，按了很久的门铃，也没有人开。
问遍她的朋友，也没有人见到她。我找不到她，怎么会这样，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好像她就从来没有在我的生活中出现过。
很累了，却睡不着。安眠药吃完了，我伸手想去摸床头的药瓶，却摸了空。张然说今天她会买的。这是怎么了。
本来想质问她的心情也没了。隐隐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厉害。张然，你不会出事了吧？你怎么还不回来？
躺了许久，脑袋空空的，心脏很难受，快从嘴里跳出来了。起身嗑磕碰碰倒了杯水，想喝手却一直在哆嗦。周围寂静得可怕，我很不安。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我慌慌张张接了电话，我的意识告诉我，是张然，会是张然。
电话那头，一个女声哭泣着。
我整个人都紧张起来，我也快哭了："张然，你在哪里......你到底怎么了？"
我冲下楼，在黑暗不知道打翻了多少东西。我用尽力气跑着，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风，很凉很凉。张然，你要等我，我就快到了，你要等我。
她的公寓里没有开灯，没有关门。我轻轻走进去，喊着张然的名字，然后打开了灯。
一瞬间，我看到张然像只受了惊的小猫，衣衫不整，头发蓬乱地缩在墙角，她把头深深地埋在两膝之间，双肩耸动着，一点点啜泣着。
整个房间，都被搅乱了，沙发，床，桌子都成了一个个漩涡。一摊鲜红的血迹落在洁白的地板上。触目惊心。
我的心都软了，我的心都碎了，我试着将我的脚一步步移向她。
我只走了一步，她就尖叫了起来："不要开灯不要开灯！关掉关掉！"
我马上关上了灯，冲到她的身边抱住她。我哭了，这么犀利坚强的一个女孩子现在在我的怀里，就像是死了，不言不语，毫无生气。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可我不敢哭出声，我只能把她紧紧抱住。她的身体冰冷，喉咙里满是哽咽。她把头埋进我的怀里，越埋越深。她细细的手紧紧抓住我，甚至把指甲都掐进我的皮肤里。
哦，张然，你要是想哭就哭出声，你要是想发泄就打我。你不要这样，你这样让我怎么办？
你不要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哪怕全世界都说你的不好，我还是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一起看星星。
张然，我们一起去流浪，我们离开所有的肮脏，所有的阴暗。我带你走。
走得远远的。
哪怕全世界都不要你了，哪怕全世界都在伤害你，还有我。张然，我会保护你。
我们重头开始好不好？
张然
我仿佛应该只剩有呼吸
甚至连呼吸都是多余的
你在按着门铃，喊我的时候，许信，我是在里面的。可我被一双手捂住了嘴巴，绑住了手脚。我想叫你的，我想让你救我的。
可我喊不出声来。许信，我多么希望那一刻你会冲进来。但是你走了，脚步声渐行渐远。我绝望，是你把我一个人丢在了黑暗的深渊里。我恨你，许信，你不应该不救我，让我一个人面对无边的恐惧，让我一个人在痛苦里苦苦挣扎。
我只希望我能就此死了。可我却醒来了。我的心都碎了，我觉得我只剩下一个破碎的躯壳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还活着，我不知道我的眼泪还能不能流出来，行尸走肉无感无绝。
你开灯的时候，我感到害怕，我不能让你看见我现在这个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