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美衣裳在寒风中摇曳,她立于十丈宫墙之上,瑟瑟若经冬的枯蝶。而墙下兵甲粼粼,令人望而生寒。
“快跳啊,跳下来,这场战斗就结束了。”墙下,路人甲高喊。
“擦,老子洗了个澡回来,居然还站在上面。”路人乙跟着发言。
宫墙上的女子沉不住气,挪了挪脚步。
“别跳…”
跳下去,或是另一个痛苦的轮回。
半梦半醒,林纾挣扎着呢喃。
她知道自己陷于梦魇。
明明是个游戏,她在游戏中母仪天下,又在叛军围城时以身殉国。殉国之后,没有回到现实世界,而是莫名其妙来到这个朝代。观察多年,此间建筑、朝堂格局、乃至文字都与游戏中相似,活下来不成问题,可究竟要如何做才能回到她的世界,林纾一直困惑。
但,既然她之前的身份是皇后,也许,再度登上后位,就会知道下一步的玄机。
后位,皇后。
简简单单几个字,在这个漫长冬季,承载了朝中大臣们的全部口水。
皇帝立后,是家事,更是国事。皇后漂亮不漂亮,朝堂不关心,但必须贤德。这一点太后和大臣们很统一。可就这一个标准,也衍生出无数话题。
“启禀太后,皇上…”朱衣官员手捧玉圭,恭敬奏道,“湖州李氏女,甚孝,其母病重,日渐憔悴。听闻医者有奇方,药到病除,但需至亲之血肉为药引,便剔臂上肉饲母,旬余,其母果然病愈。乡里皆谓此女纯良恭孝,堪为天下女子表率。”
“一个庸医,一个愚孝,这都能治好,纯属瞎猫碰死耗子!”皇帝不屑,“还割肉…那得留多长的疤,想想都瘆得慌!”
朝堂沉默片刻,又一大臣出列启奏,“京城镇国公夫妇英年早逝,全凭嫡女顾大姑娘,操持家务,教育幼弟,其品格之端淑,处事之公允,堪为天下女子表率。”
扶弟魔…萧勉脑门蹦出一行字。镇国公夫妇死的时候他还不会走路,顾姑娘已经能操持家务,那如今…
“一个女人刚强到这种地步,实属不易。她年芳几何?”
大臣当即回道,“三十如许。”
萧勉深吸一口气,“三十如许…朕勤快些,应该还能造几个皇子公主出来。”
底下一阵哄笑。
那大臣悻悻然退回班列。
“皇儿,不可造次。”垂帘听政的太后清了清嗓子,对大臣们道:“皇后要谦恭俭让,但也得皇帝喜欢。夫妻和睦,为皇家绵延子嗣,才是最重要的。”
萧勉冷笑,贤良纯孝议了半天,这群老家伙终于想起来,未来的皇后,得他这个皇帝喜欢。他没有博爱到听几句姑娘的高尚事迹,就心动娶回家入洞房。
徐少陵倒是很义气,将朝臣们议及的闺秀记录下来,打听容貌,托画师画出来,给萧勉参考。萧勉翻了两张,嘀咕一句太抽象,就丢到一旁。
徐少陵琢磨许久,没明白‘太抽象’是什么意思。
萧勉只好解释,“朕要看真人。”
徐少陵很为难。姑娘们养在深宅大院,他总不能带皇帝翻墙,万一被人发现,徐家百年英名都要断送在他手里。
萧勉叹气,“罢了,我这皇帝本来就是傀儡。太后让我娶谁,我就娶了,再纳百八十个后妃,不委屈了自己就是。对了,听说你有个妹妹,待字闺中,叫什么名字来着?”
徐少陵立刻正色,“臣有个法子,或许可行。有一个高僧从西域列国游历归来,眼下正住在城郊的奈何寺,要著书立说。太后笃信佛法,皇上何不将高僧请进皇宫,办一场法会;顺便在太后面前提一提择后的烦恼。普通人家婚配,尚且要相看,皇上想看一眼未来皇后,不算逾越。”
如徐少陵所料,太后欢喜,法会很快在皇宫举行。
林府大娘子、二娘子和两位姑娘;南襄郡王府的郡王妃、宗室女傅晚晴;镇国公嫡女顾昭容;户部尚书阮大娘子和三位姑娘;还有沐太傅家、高太师家等有诰命在身的夫人...太后不偏不倚,京城叫得出名字的公侯、大户,都下了帖子,到法会那日,马车一辆接一辆,迤逦进了宫门。
夫人姑娘们在孔雀台落坐,寒暄片刻,萧勉就搀扶太后,出现在众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