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天晚上的风好大啊,大到隔壁屋后的树叶撞在一起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我听的格外明显,就好像我是站在树下听到的一样。
隔壁原来的大哥大嫂他们种了好多树,屋后种了一棵槐树,他们说他们不信邪,但是确确实实也知道我会有招鬼的时候,他们说他们是大学生,是坚信唯物主义的,什么鬼怪统统都是无稽之谈,我家人也劝阻不了,那棵槐树就一直在那儿了,我小的时候它就在那儿了。
他家院里还有两颗银杏树,一到秋天变黄的银杏叶会落进我家院里,还会有臭脚味的白果;他家门口还有四颗柳树,春天的时候满天飘柳絮夏天的时候就会有毛毛虫,忒不招人喜欢。
不过,大哥大嫂住的时候确实没有鬼怪骚扰他们,也没有这么明显的树叶拍手一样的声音。
不会是因为我的缘由而冲撞到李槐桑吧,李槐桑身体那么弱,鬼怪都喜欢气虚病弱的人,钻进他们的身体,慢慢吞噬。
我可讨厌这样的自己了,给别人带来麻烦真的我太讨厌了!
尤其是李槐桑。
我搞不懂自己是怎么了,一见到李槐桑整个人都变得不像自己,想和李槐桑待在一起,想看他笑,想跟他说话,想让他夸奖我。
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奇异。
听不见呜呜的风声,只能听见树叶拍手的声音,还有、还有皮球还是什么东西的撞击玻璃的声音,“咚——”,缓慢而有力地,带动了整扇玻璃的颤动甚至是墙体微颤。
道长说遇到这样的时候不要害怕,蒙上被子睡觉,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要想。
我把被子蒙过头顶,侧过身子,脚也缩了起来,我蜷着上半身抱着自己的膝盖,几乎把自己围成了一个球。
可是声音却一点也没变小,那撞击玻璃的声音仍旧在。
这么大的声音,家人都没有醒,只会说明我被那些东西围住了,形成了一个结界,是单独把我这间屋子围起来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安慰着自己,只要我不给它开窗它就进不来,只要等到天亮。
“夏尾荫!”
我幻听了吗,居然会听见李槐桑的声音。
“夏尾荫,你还好么?”
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夏尾荫,你会活着吗?”
“啊,李、李槐桑?”
他,他怎么听到的?
“夏尾荫,你能看见窗外的东西么?”
“你、你能看见?”我拉下被子,闭着眼睛回话。
“能。”我果然连累他了啊,我叹口气,鼻子在泛酸,又听到他说:“夏尾荫,不关你的事,我差点迈进太平间里,身上早就沾了死气,能看见这些东西也实属正常。”
“你,那你是……”
“咚咚咚——”那个东西开始猛烈撞击我的窗户,那架势是要把我的窗户撞烂,声音极具冲击力,它一边“咚咚咚”的撞着一边好像还在嘶嚎,尖锐刺耳,我逼不得已捂上耳朵,扭头冲着窗户要开始破口大骂,可甫一看到,我便被吓得不知言语了。
外面必是月光澄明,照在我薄薄的窗帘上,都会留下一层柔意的清辉,那鬼怪人头形状,披头散发的漂浮在半空,支撑点是一段细细又长长的、仿若无骨的臂膊,又或许是什么青烟,我不从知晓。
那东西形象极其鲜明,见自己撞不开就开始嘶吼,我看见它仰着那个脑袋,张大嘴尖叫,那下颚骨与上颚完整分离开,根本看不见皮肉的阻挡,就像骷髅头一般,尖叫声量极大,只见它的两颗眼珠子先后带着一股鲜血喷射出去,明明外面吵得不行,可是那掉落在地的声音却极为清晰,发出啪唧的声响。
我浑身上下的汗毛全部都直立起来,鸡皮疙瘩也生了又生,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要干嘛。
好可怕,声音好可怕。
“李、李槐桑……”
“夏尾荫,我在,别怕。”
我的声音已经染了哭腔,可他仍旧是清清亮亮,不带一丝惧意。
这一幕好像我和李槐桑经历过一样,就像走马灯一样,一瞬间的记忆,他也是这样宽慰我的。
他一直在清声的安慰我,一直在说“夏尾荫,我在。”
他的声音好像有魔力,我竟然能够在“哐哐”的撞玻璃声音下睡过去了,而且一觉睡到天亮,中间都没有醒的,而且,还是我妈把我叫醒的。
我朦朦胧胧的睁着眼,搓了搓眼,我小小的房间一下子聚集了好多人,都紧张兮兮的,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我家里人就一堆,还有李阿姨一家。
我忍不住打哈欠,眼泪一圈圈涌上眼睛。
真的好困,昨晚折腾半宿。
“怎、怎么啦?”
我妈在我浑身上下摸了一通,发现也没少肉脖子上的坠子也没掉也没发烧,问道:“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我吸了吸鼻子,“没别的,就是有点困。”
李槐桑走上前,少年老成的样子,“你还记得昨晚么?”
我有好多小毛病,比如挠脸挠头,惊讶道:“你,也做梦啦?”
李槐桑没说话就走近我的窗户,一下子把窗帘拉开,挂在头顶的阳光一下子从斑驳的窗户洒进整间屋子,影影绰绰的光打在李槐桑的身上,大家顺着李槐桑的意思看向了窗户,大家都倒吸了一口气,连我也愣住了。
整扇窗户沾染着黑红色的粘稠的鲜血,呈溅射状的,有些细条模糊混乱,还有一块儿地方还挂着点儿白色的浆物,不用去闻我都感觉得到那是一股子铁锈腥气的味道,令人作呕的气味,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辛亏握着我妈的手,要不然我整个人都能头着地的栽下床。
昨天晚上,不是梦啊,那,“李槐桑你没事吧?”
李槐桑还拽着窗帘,扭着身子微微侧着头,好看的眼睛在我脸上一阵逡巡,似是在寻求什么。
些许是因为我的目光过于直白热辣竟让他微微红了脸,淡淡的、粉粉的。
他咳了咳,脸更红了,他转过身子对着大家不看我,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和小尾巴昨天晚上应该是撞邪了。”
李阿姨捂着嘴巴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指缝漏出来,目光慈悯的看着我,嘴里一直在咕哝:“对不起,对不起……”
这歉道的不知从哪儿说来,李阿姨除了“对不起”再没有其他的话,被李叔叔也说了句“抱歉”就给扶回家去了。
李槐桑看着李阿姨的背影若有所思,那种情绪我看不明白。
我爸拿着小盆盆和小抹布去给我擦窗户,爷爷奶奶也去做饭,我妈在给我收拾屋子,李槐桑说了下午见就回去了,我还瘫坐在床上,就好像这一早上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要不是那玻璃上的污迹还在刺我的双眼我真的会以为昨晚和今天早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太,奇怪了。
还有,李槐桑说他曾经踏进过太平间又是什么意思?李阿姨为什么要道歉?昨晚是什么东西,一般不会有鬼怪还留下印迹的,就好像是狗尿电线杆子占地儿一样……
它是在做印记么,那么说它今晚儿还会来?
“咚咚”作响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到耳边,慢慢靠近,慢慢走进我的脑子里,猛烈地“咚咚咚”快要和我的心脏跳动的“咚咚咚”一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