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李棠打开浴室的毛玻璃门，看见放各种洗浴用品的柜架上摆着一只精美的小竹兜。
他还纳闷洗澡要换的衣服怎么办呢，没想到纳尔妮莎已经提前放在这里了。
只不过……李棠目光渐渐变得呆滞，他用只手捻起来一条轻飘飘的**，里面还放着白色蕾丝边的睡衣，以及小号的bra。
难不成真的要穿这些？
他一脸纠结，尽管他的身体是一个女生，但他仍然无法忘掉自己是个男性。
“我是李棠……我，我是秦雯……我是夏洛克……”
李棠到现在还没想过如何以女孩子的身体生活，以他二十年的男性经历面对这些事情就是一个白痴。
不行，先把门关上！
万一被人看见自己奇怪的举动就不妙了！
他光着脚丫跑去关上浴室门，然后一屁股坐到浴室镜前的凳子上，不是很宽的浴室里白雾弥漫，镜子上起了水雾。
眼下不是想些乱七八糟的时候，李棠用冷水冲在脸上，这才抬起头盯着镜子。
他看见镜中的少女面色渐渐平静，没有了之前的慌张，乱糟糟的发丝披散在脸颊与肩上，却无法掩盖她越来越坚韧的眼神。看着那张苍白的脸，李棠有点想知道秦雯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他又难以想象她的身上发生些了什么。
谋杀？绑架？失踪？
李棠会在医院地下停尸间醒来的理由是？明明那个地方很少人知道。
而且那种地方不只地下一层，大大小小数不清的房间，空气中老是飘散着刺鼻的气味，还有沾满黏液的脚印，以及最后他看见的人影。
“我……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啊……唉，还是不想了……”
先洗澡吧……
浴室里响起来窸窸窣窣的脱衣声，李棠已经不是第一次看秦雯的身体了，反正就是一片飞机场，有什么好欣赏的。
他两下就脱得光溜溜的了，站在浴缸外，温热的水面上冒着热气。
李棠还从来没泡过澡，或许很小的时候用一个水桶把整个身体装进去过，但他独自生活在单身公寓的时候，房间里是连淋浴都不存在的，洗澡只有靠烧水。
他将身体沉进水中，水温有点凉了，清澈透明的水流包裹住李棠瘦小的身体，水的压力同时占据他的每一寸皮肤，让他忽然心生出一种将自己身体交给他人掌控的错觉。
这种感觉不就和李棠控制秦雯的身体一样吗？
没来由的不安感席卷全身，李棠想要站起身，就这样草草了事，但是却脚下一滑，连同脑袋也沉入水中。
“扑通——”
水流扑面而来，水中的光线竟有点昏暗，他能看见白色的天花板，明亮的壁灯……无论在水中看什么都是一片模糊，而且这些景象随着波纹一点一点粉碎，仿若镜花水月般短暂。但他却在水中清晰地看见了一张的脸和一双阴沉的眼睛。
李棠想挣扎着爬起来，却不由地停住了，呆呆地看着，时间仿佛静止。
水流隔绝了他耳畔的声音，四面八方都是寂静，这让他想起孤零零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他还是李棠的时候，把自己锁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过着一个人世界的生活。
“李棠——”
“李棠——”
呼唤声，从水底传来，水中翻涌着气泡，他只觉得水越来越冷，身体越来越沉重，整个世界宛如泡沫一样在慢慢消散。
……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雨声越来越清晰。
好冷……
李棠睁开了眼睛，看见的是的雨幕中散发着冷清光芒的路灯。
头顶是凉亭的屋顶，不少的雨被风吹了进来，打湿了他的袖子，等他察觉过来时手臂已然是一片冰冷。
他木讷地望着漆黑的雨幕，却没有因为梦醒而哀叹。
“是梦吗？”
梦见自己变成了一个死而复生的少女，他不尽然地笑了笑，其实对此还是有点遗憾。
其实李棠已经不是第一次梦见自己变成其他人了，梦这些境一个比一个真实，一个比一个令他觉得复杂。
“秦雯……零零……陈林海……纳尔妮莎……木香……”他喃喃道，口中吐出几个名字。
这几个人是李棠在梦中遇见的，但是没想到自己还记得怎么清楚。
李棠看着夜幕，凉亭外一直在下淅淅沥沥的雨。
他最后好像还听见有在人呼喊他的名字，声音没有任何距离感，因为刚刚醒来，他分不清声音来自梦中还是那看不见的夜幕尽头。
李棠忽然觉得手臂有点发麻，他低下头，发现自己手臂下什么时候枕着一本书。
一本由红色书皮包裹，却没有什么实际内容的奇怪书籍。
李棠心里把它叫做“红皮书”，他觉得所有者应该是那个住在一楼楼梯旁的女孩，本来李棠是打算晚上就该还回去的，谁知道会出这种意外。
等天亮后再去给她吧……李棠盯了眼外面的雨幕，掏出手机一看，居然是第二天四点多了！
他居然在凉亭里面睡了一晚？
身上的的衣服也打湿了半边，难怪李棠觉得身上湿漉漉的，凉风一吹就禁不住发抖。
李棠立刻拿起红皮书顶着雨幕往公寓里跑，他脚上穿的是拖鞋，塑料拖鞋被打湿后有好几下差点从脚下飙出来。
他进入楼梯间，先回头看了眼旁边房间，这才跑上属于自己的楼层，进入房间，锁门。
灯打开了，他走向窗户把湿透了的窗帘后的玻璃合上，本想躺下再睡一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打游戏？
但是李棠脑海里面全是关于那个梦境的事情，他打开电脑，开始搜索“秦氏国际”。
秦氏国际的消息立刻就弹出来了，是一个庞大的跨国集团，名下涉及医药、服务、娱乐、影视等诸多行业，其盛名在亚洲数一数二。
没想到真的有，而且声名远扬。至于李棠不知道，是因为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太久了，对外面的世界发生的事没有多大兴趣。
他又想到秦雯似乎是这个集团的股东，于是立刻在集团介绍里面找，没有任何线索，只有董事长名字叫秦伯华。
不过在梦境里面，好像还有一件琼州华夏医院很多医生和保安被抓的事情，这个动静在网上应该不会小吧？
但出乎意料，李棠没有查到关于那件事情的任何消息。
都是梦吗？梦中所见都是李棠自己的臆想？
虽然梦境里的一切都历历在目，但说来也可笑，他居然天真地去验证梦境的真实。
“可能那就是一个梦吧……”
他不免地有点低落，然后呈大字型倒在床上，盯着电灯和有一些潮湿的天花板发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窗外传来了嘈杂的声音，还有汽车的轰鸣。
他揉着干涩的眼睛到窗边，拉开窗帘，阳光透过了玻璃，雨已经停了，玻璃上面还残留着点点晶莹的水滴。
楼下聚集了一些人，好像在搬家，一辆白色的小型货车车厢中堆着家具和零碎的杂物。
这种场景李棠见过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推测也许是哪户人家赚了大钱然后乔迁新居，也有可能是生活不下去了打算离开这座城市。但无论哪种情况都和李棠不沾边，他也没有打算去认识过谁。
不过，这次会有例外了。
李棠拿起放着桌上的红皮书，现在应该还不到高中生上学的时间，他准备趁现在把书还给那个女孩。
等他下到一楼的时候，搬家的小货车已经匆匆离去。
李棠在门口想了一下说辞，随便整理了一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然后才敲响女孩家的房门。
叩叩叩——
没有人开门，李棠继续敲，但是仍然没有听见门后有任何的动静。
应该没有这么早就出去上学的吧？现在也才过六点，这个时间对高中生来说应该要多睡一会儿才对，难道是没有起床？
李棠推测着，敲门的力气稍微加大了一点，他突然发现房门竟然是虚掩着的。
这……
李棠又心生出偷窥的念头，上一次贴门缝是被女孩抓个正着，让他恨不得当场打个地洞钻进去。
但这次更甚，现在这个时间段是上班族准备出门的时间，偷窥要冒的风险更加大。
到底要不要看一看呢？
“小伙子，你在这里干嘛呢？”
在李棠脑海里还在天人交战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一个沙哑阴凉的声音。
他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急忙转过身，看见是一个一身黑布衣的老妪。
她走路居然不带任何声音，就好像本就站在李棠身后注视他很久了似的，这也太诡异了吧？
“我……”李棠愣了一秒拿出红皮书，刚想解释，老妪却咳嗽着打断了他。
“别敲了，你是想找乐婷那小妮子吗？人已经不在了！”
“啊，不在里面了？这么早就上学去了？”
李棠露出惊讶的神情，现在才几点，这个女孩这么早上学，是有多爱学习啊？
不过老妪摇了摇头，不紧不慢道:“不是去上学了，是走了！”
“走，走了？”
“是几天前的事情了，这个小妮子也挺可怜的，听说父母都出车祸死了，她一个人住在这里，谁知道人突然就没了……”
老妪叹气道，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已经渐渐呆若木鸡的李棠，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或许觉得他是女孩的什么人。
“看见今天早上的车子了吗？是那妮子的亲戚来搬东西了，里面应该什么都没有了吧。”
“什么？”
走了……原来说的是那个走了啊……
李棠只觉得脑袋里嗡嗡响，就好像有千万只蜜蜂在脑海中飞舞。
接下来无论老妪在说什么他都听不见了，他本能使然，牢牢地盯着老妪蠕动的嘴唇，想要确认她说的每一个字。但是听不清了都听不清了，他的心底只有一个疑问，什么？走了？走了！？
“我，我……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李棠颤颤巍巍地问，身体已经僵硬地冲门口去了。
不管那个老妪同不同意，他已经推开了房门，进门的第一眼看见的便是那满地狼藉，打碎了的盘子和散落的厨余垃圾。
没有了家具，房间里空荡荡的，就好像这里面很久没有人住过了一样。
和昨天他看见的这里完全是另一副画面。
他忽然又意识到了一件事情，他昨天的时候还见到过那个女孩，为什么老妪会说女孩是几天前去世了？
嗡嗡嗡——
脑海里的嗡鸣越来越清晰，李棠浑浑噩噩地慢步在房间里，他也来不及细想，心底总觉得失去了什么，目光呆滞地扫视着四周。
他看了一眼手里还拿着的红皮书，他突然自嘲地笑了笑，他本来就和这个女孩没有多大关系。
在女孩还活着的时候，他是一个人，女在孩去世后，他依然是一个人。
头疼……
准确来说是头痛欲裂，还有身体的无力感，李棠觉得自己待在这里也无济于事。
把书放在这里，然后离开吧……这本书本就是女孩的，虽然女孩不会住在这里了，很久以后或许会有新的租客搬进来，但至少现在不会有人敢住在这里。
这对李棠来说，他的确已经把书还达了。
李棠转身想走，但他的腿却有点不听使唤了，眼前好像出现了幻觉，灰蒙蒙的雾气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弥漫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这，这是什么？”
李棠慌张地张望着房间里，但是什么都看不清，浓浓的雾气翻涌如一条巨兽突然扑向了他，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耳畔好像有人在怒骂，他没有感觉到任何危险，这才睁开眼睛。
透过朦朦胧胧的雾气，他看见在沙发边上有个男人一巴掌扇在一个女孩脸上，那个女孩身体摇晃了一下却强忍着没有哭泣出声……
他还看见房门突然砰地合上了，一个男人摔门而去，房间里只剩下一个女孩，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片刻后，画面像一块燃烧的画布如尘埃般渐渐消失，融入四周的灰雾，唯独留下一个黑点。
那是一个人影，嘴巴一张一合地在说话。
“李棠……李棠……”
他顿时觉得脑海里的嗡鸣声加剧，声音几乎将他的大脑搅碎，他觉得整个世界都要被蜂鸣所占据。
他想要看清那个人影，恳求他不要再说话了，但却怎么也抬不起头来。
李棠再也忍受不住了，沉重的双膝弯曲跪地，他直接头朝地摔倒下去。
“啊啊啊啊——”
他抱着脑袋蜷缩起身体，背部忽然撞到了什么，一股失重感忽然袭来，耳际终于安静了。
但他又有种世界仅他一个人了的感觉。
我，我到底怎么？
我，在做什么？
凉风从四面八方吹了，稍微有点舒服呢。好像身边有人拽了拽他，出口的声音似曾相识。
“醒醒！”
……
“醒醒，快起来，这里不是你该睡觉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