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身躯一震,双拳紧握。叶羽明见她这副模样,就知道那两字定是直戳她内心深处。
“重明,你果然在装。真的就不愿再回到我身旁?”
“我……不想回忆起和你的一切,哪怕那不是你的错。你走吧,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叶羽明一时说不出话来。重明转过身看着他,表情很复杂。
“十万年,我们之间的感情早就淡了,散了吧。”重明平淡的说。
“当真如此绝情?”叶羽明问。
“我从来就不是什么重情重义之人。你走吧。”重明摆摆手,不再看他。
“抱歉,昨日酒楼误伤了你。我……我也没料你的功法……”
“不必再说了!我没事,君上请走吧!”
叶羽明迟疑了一下,说:“我身旁的位置,永远为你留着。你若是想好了,随时都可以回来。”
说完,一道黑影跃出窗外,消失在了深沉的夜色中。
叶羽明一走,重明终于撑不住了,瘫坐在地上。
纵然知道当年之事不是你的错,但是我……
重明的思绪回到了十万年前。
那年,是她做妖族君后的第三万年,她和叶羽明好不容易将动乱的妖族平定下来。二人那段时间一起出生入死,可谓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
一切稳定下来后,两个人恨不得时时刻刻腻歪在一起,如漆似胶,天天卿卿我我。
当时流言四起,说叶羽明是个昏君,重明祸乱朝纲。
好在他们二人执政有方,妖族没出过大乱子,这才没坐实昏君和妖孽的名号。
两人感情深厚,自然不久后就有了孩子。是个男孩,叶羽明给他起名“叶谨钰”。她与叶羽明本该是一对神仙眷侣,日子平淡又甜蜜。
叶羽明甚至都计划好早些传位钰儿,自己好和重明云游四海。
但是有个人毁了这一切---毕方。
毕方刚飞升上仙的时候,因为修炼的功法相克,导致自己经脉尽断,差点命就没了。是重明把他救了下来。
重明救下他后,见他无依无靠,就把他留在自己身边。不时的提点一下毕方修炼方向,又传授给他不少对他适用的功法。毕方的业火就是重明那时候所传授的。两个人的关系亦师亦友。
重明就把毕方当成弟弟,可毕方却对重明生出了别样的感情。
毕方从小就命运多舛,在颠沛流离中修炼。从小到大没少看别人的眼色,受尽了屈辱谩骂。他没有告诉重明,那次他是故意练相克功法企图自尽。
结果重明救了他,改变了他的一生。
那时重明已是重明凤君。毕方跟了她,日子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毕方一心想要报答重明,发誓要给她最好的,却酿成了大错。
十万年前,重明生下钰儿才刚过七日。叶羽明有事要离开京都一段时间。毕方乘机抓住机会,提出要和叶羽明一同前去。
毕方深得重明信任,叶羽明自然答应。于是叶羽明离开的这七天里,毕方天天煽乎叶羽明,挑拨他和重明之间的关系。只为了让叶羽明赶走重明,自己可以和重明在一起。
在毕方连续七天的洗脑下,叶羽明已经对重明失望至极。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找重明质问。
当时重明还在月子中,叶羽明回去的时候重明正要喝药。
叶羽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支走侍奉的下人,亲自给重明喂药。重明怀里抱着钰儿。
叶羽明喂了重明两口药,本打算和重明好好谈一谈。却不知怎的发了狂,不受控制的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就刺向了钰儿。
重明被叶羽明这突如其来的疯狂举动吓到了,忘了躲闪。
可怜钰儿刚半月就死在了自己生父手下。
待到叶羽明清醒过来时,之间重明浑身是血的砸着寝宫里的东西。他抱住她,她想要挣脱开,他抱紧她,她咬他、抓他。等她累了,他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重明摔了床边的琉璃瓶让他滚,他自知理亏,默默出去了。
第二天,叶羽明一醒,就要去找重明,而重明早就到了呈明殿外等着他。见他出来,什么都没说,跪下朝他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头,自己一个人背着包袱就走了。
叶羽明看着重明离去的背影,是那样悲哀、那样凄凉、那样无情,又那样让人心疼。
叶羽明去了重明的寝宫,看到重明唯一留下的东西。一枚由重明的精血所凝成的扳指,别的什么都没有。
叶羽明提着剑找到毕方,把剑抵在毕方的脖子上。那天叶羽明血红的双眼中有冥冥的火焰,似是要吞噬了毕方。
毕方一早就知道他会来,当剑抵在他脖子上时,毕方跪了下去,承认是自己骗了他,一切都是自己编的。叶羽明一时发狂也是他下的药。
叶羽明当时多想一剑杀了毕方啊!但是最后还是心软了,他对毕方说:“我已负她,你若是真心想让她好,以后便好好待她。她不负任何人,是你我负了她!”
重明就此回了昆仑丘,与叶羽明从此恩断义绝,再未谋面。而再次相见,就是此番重明出使。
毕方追随着重明回到昆仑丘,坦白了自己所做的一切。重明由此大病一场,和毕方的交往也就少了很多。
重明一下消沉了许多。性子跳腾的鬼车,天天去探望重明开导她,两个人在那时渐渐熟了起来。毕方就常常找平日里孤身一人的金乌喝酒,这两个人也就这样熟识了。
日子也就这样平静的过了下去。
重明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泪流满面的瘫坐在冰冷的地上。恰逢又是冬日,这不由的让她回忆起叶羽明误杀了钰儿那天自己赤着脚站在寝宫里,迷茫的走了一夜的感觉。
这时,窗外一阵狂风吹过,顿时下起了鹅毛大雪。
重明拭干泪,披上衣服,出去了。
走到官驿后面的小院里,隐约看到不远处的亭子里有两个人。走进一瞧,是毕方和金乌。
两个人正吃着烧鸡喝着酒。
那两人也看见了她,招呼她过去和他们一起。
毕方看到重明通红的双眼,忙问发生了什么。
重明叹了口气:“他刚来了。”
毕方一愣,将头低了下去。
金乌塞给重明一只鸡腿,说:“好了,重明姐你也别难过了。今天一天也没见你吃什么东西,接风宴上更是吃不了多少,这会儿多多少少也吃点吧。”
重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好。”重明知道,她笑的一定很难看。
毕方问:“他,和你说什么了?”
重明摇摇头,不答。毕方也不再追问。
“唉,也不知道清儿现在怎么样了。”
此刻的岐王府里,厉踏茹以怕冷为由和雅清挤在一张床上。
“小清儿,你真好!”厉踏茹比雅清身量要小一些,此刻正缩在雅清怀里。
“你呀你,和我那小妹真像,让我一看就爱的不得了。”雅清顿了顿,接着说:“不过啊,等殿下回来了,你可就不能这样了。”
“嘻嘻,没事!能有一天是一天。”
……
叶羽明去找重明这段时间,叶羽辰就在呈明殿里批着折子。见叶羽明一脸失落的回来,就知道今晚叶羽明和重明都很不愉快。
“哥,嫂子不记得你了?”
“她哪是不记得我了,分明是不愿意见到我!”
“那……她的伤可好些了?”
“看样子因该是没有大问题了。”
“哦,那就好。我先回府了。”叶羽辰说完就走了。
叶羽明看着宽大的龙椅,回忆起当年重明坐在旁边的时候。
可惜啊,物是人非,都回不到过去了。
左手大指上的扳指,让他无时无刻不想起他误杀钰儿那日浑身鲜血的重明。
我会让你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