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李克定辞别师父普云,辞别三叔三婶,和妹妹克静随夏幻清去往北京。一路之上,李克定骑马紧随夏幻清,听他讲解五行剑法的精妙,又悟的更深一层。
这日,一行人进入了北京城,兄妹二人看什么都新鲜,李克静坐在马车之上,问这问那,李克定为了和妹妹说话方便,也下马上了车,二人边行边说着话。
已经入夏,天气较热,车帘大开,兄妹二人不住向外张望。
李克静唧唧喳喳,嘴里又问又说,眼看前面不远就要到家,忽见迎面一人狂奔而来,在他身后,有三人正在追赶。
狂奔的那人身材高而枯瘦,看上去病病歪歪。
他身后的三个歹徒,面露凶相,手里拿着短刀。
眼看那人已经被追上,嘴里连声求饶,三个歹徒却听而不闻,举刀在那人身上一顿乱砍,登时血光四溅。
李克静乃十三岁的少女,哪里见过这个,一声惊呼扑在哥哥怀里。
李克定忙抱紧妹妹,赶车的师傅停下来车,不敢再往前走。
李克定对妹妹说:“别怕,有大哥在呢!”
此时,众人只听惨叫连连,李克定便伸手堵住妹妹的双耳。
抬眼再看那人,已是浑身血迹,直到最后一刀,刺入他的胸膛,那人栽倒在地,抽搐几下,很快没了动静。
三位凶手四下看看,满脸的不在乎,悠闲的在死尸身上,擦拭刀上的血迹,一边骂着:“叫你不知好歹,自己作死。”
而后,三人收起刀来,大摇大摆,便要扬长而去。
一人嘴里还说着:“走,去领赏,晚上咱哥们儿好好快活一番。”
不等那人话音落地,忽觉脚下一麻,膝盖一软,竟然坐倒在地。
那人迅疾抽出刀来,在手中挥着,骂骂咧咧地说:“怎么回事,他妈的!难道是这姓岳的鬼魂作怪。”
刚说完这话,又觉双臂和双手似都被毒虫蛰了一口,再也拿不住刀,两臂软软的垂下。
其余二人,各自笑道:“大哥,你这是被吓坏了吧,咱们又不是第一次做这个,你怕什么?”
这二人刚取笑完那人,也是膝盖一软,坐倒在地。
二人不由同声惊呼:“真有鬼!”
想抽刀时,才发觉已经抬不起胳膊。
三位歹徒四肢如瘫痪了一般,哼哼唧唧,坐在地上,委顿不起。
一人首先祷告:“二少爷,你如今死了,休要怪我们,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另外二人也开始祷告起来,说的全是二少爷,您饶了我们等语。
又过一时,见这三人似中了邪,再没有往日威风,才有人慢慢围拢上去。李克定知道是幻清先生发射银针,把那三个歹徒制住了,心里觉得解恨。此时,隐约听人说,这死的乃是岳家二少爷,心道现下因何如此之乱。
夏幻清熟悉岳家,当初岳擒豹任申州知府时,他和师兄灭明曾夜入岳府,将佑鹿盗了出来。
那一次,岳擒豹气急败坏,因在英国人和日本人处发现了府上丢失的金条,虽大发雷霆,怀疑是洋人所为,但不敢得罪洋人,一时没有办法,只好作罢。
不过,事后岳擒豹逐步明白了怎么回事,请人调查,不知怎么发现了苗头,怀疑到师兄头上,开始上报朝廷,不断寻找师兄灭明的麻烦,逼得师兄只好远走欧洲,一去便是几年。
义和团事件爆发后,岳擒豹心狠手辣,因镇压得力,被调任为沧州知府。再后来袁世凯练兵时,岳擒豹大力支持,等民国一建立,他做上了津海道道尹的位置。
从此,岳擒豹和法国人关系密切,在天津和沧州一带,岳家的生意越发红火。
岳擒豹一共兄弟二人,老大叫岳擒虎,身在北京,但近年来,听闻身体不好,基本处在养病状态,没什么作为。眼前死的这位岳二少爷,想来便是岳擒虎的次子。
见凶手瘫坐,围观的人便越聚越多。一众人纷纷议论,这岳家少爷冤魂不死,把这三人缠住了,真是现世现报。
夏幻清知道,用不了多久,官府就会有人前来,三位凶手当街杀人,必须惩办,岳家也饶不了他们。至于内中详情,不必理会,就让岳家去打官司吧。
考虑车上坐着李克静,只是十三岁的少女,不想在此地久留,趁大家围观之际,让师傅驾车前行,带着兄妹二人匆匆走过去了。
很快到达李家,夏幻清交代完毕,回到自己家中。
李克静毕竟年幼,且生长才深宅大院之中,路上的事情,让她惊魂未定,见过长辈之后,便倒在母亲怀中不肯离开。
李克定把当街所见跟母亲和二婶讲后,唐贞便对李克定说:“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情,如果没有大人在场,千万记得早早带妹妹躲开。”李克定答应着。
克静慢慢缓过神来,直起身问道:“岳家二少爷是谁呢?”
未及唐贞回答,有下人来禀报说:“回两位夫人,刚才在路上岳家二少爷岳如峰被人杀死了。”
唐贞说:“我们已经知道。你可知杀人的是谁?缘由是什么?”
“听闻是岳如峰在八大胡同与人产生争执,那边的人一路追杀过来,索了他的命去。”下人回禀说。
唐贞闻听此言,便不想多问,只吩咐说:“你下去吧。”
李克静已经心神稳定,问道:“八大胡同是什么地方?”
“那是不干净的地方。”唐贞听侄女问的单纯,又吩咐李克定说,“你以后出去,要躲着那地方。”
李克定点头答应,唐贞又劝慰李克静:“好孩子,发生这样的事情,跟咱们家没有关系,不用怕的。岳如峰是个纨绔子弟,他有这样的结局也不稀奇。哎,你们不知道,岳如峰与河间陆家大小姐刚刚结亲,这才几天,就去那种地方,不出事才怪。所以克定,你一定要记住,纨绔千万学不得。”
李克静听后,星眸闪动,冲哥哥一笑:“你记下了,纨绔学不得。”
“你们放心吧,我生当做人杰,绝不做纨绔子弟!”李克定对纨绔子弟,向来不屑,坚定地说。
克静的母亲陶氏见侄子颇有志气,便说:“克定,好样的。二婶知道你定非不肖之徒,好好读书,将来定能光耀门楣。”
李克静又问母亲陶氏:“岳如峰这一死,陆家大小姐岂不是要改嫁?”
陶氏笑看女儿说:“女人要改嫁,可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岳家是大户人家,规矩也不少。何况陆家老太太最注重颜面,陆家大小姐要想改嫁可就难喽。”
李克静又不解的问:“才成亲没几天,就死了丈夫,难道改嫁还有错不成?”
陶氏回答说:“想改嫁没错,自有改嫁的道理;不让改嫁也没错,他们也有不让改嫁的道理。如今新旧观念交织的时候,所以才显得很乱,没有一定的规矩可循。”
唐贞也说:“是呢,如今之乱,真是千年未有之变局。”
李克定初到北京,却遇上这样一件事情,遂觉得北京缺乏贤人,所以民风不正,远不如河间安宁,此后无论上下学还是和妹妹出去玩,总是加着十二分的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