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又到9月,柳之思回到北京后,开始收拾东西,等待开学。
这一日,是明仁大学报道日,众新生怀着美好憧憬,带着兴奋的心情纷纷来到学校。
柳之思来的较早,直接在门口找到所在班级后,便即走去。
在她的身后,一对儿兄妹恰好过来,那男生隐约看到柳之思的背影,只是比较远,一晃而逝便消失在钱氏楼的拐角,让他心中暗想,我这是想她想疯了吗,竟然花了眼睛。
这男生正是李克定,他是直接升入明仁大学的,但妹妹李克静基础差些,还要再读一年预科。
那时国立高校尚未开放女学,北京的大学,仅有私立明仁大学和私立汇文大学招收女生,所以众多大家闺秀纷纷报考。
经过严格考试,层层选拔,能够被录取的都是凤毛麟角,自然欢天喜地,而考不上的却只好另寻他途。
兄妹二人都是从明仁中学部直升的,对他们而言,这所学校不具备任何神秘感,觉得和以前开学没有什么两样,只是挪个地方到大学部上课而已,便少了别人那样的兴奋。
开学之日,因为河间老家有些事情,李伯南和唐贞前几天回去处理了。
兄长不在,二爷李仲南做为一家之长,对两个孩子的教育不敢懈怠,早早让人叫起侄儿李克定和女儿李克静,希望他们第一天进入校园,能有‘士先志’的心态、尚武的精神,牢记圣人教诲,不负大好光阴,收其威、逊其学,学有所成,修身齐家。
克静听父亲唠唠叨叨个没完,笑对父亲说:“您的教诲,我们早记在心里了,您放心,我们一定比中学时候还要努力。”
李仲南见女儿今天打扮的尤其漂亮,穿了件蓝色绸面外衣,上面绣着枫叶,杏黄色镶边,既雅致又清新,真有绝世的美艳,便教育女儿:“你这是去上学,不必穿的这么好看。真希望你们学校也能有校服,免得你专门在穿着上下功夫。”
李克定听了,又看看妹妹克静,对李仲南说:“二叔,您不知道,大学里面的女孩子,都穿的很好看。克静这样穿既不张扬,也很得体,真是恰到好处。”
李仲南崇尚新式教育,对孩子们向来不依旧礼管教。现下他们已经长大,不象那些蔑视传统的年青人,经常在家里反对父母,并以反对为荣,更有甚者是根本没有什么道理,只是为了反对而反对。
相比之下,这兄妹俩算很懂事的,既不叛逆,也不特立独行,便说:“好吧,也许是我想多了。我对你们一贯没有什么要求,以后也不管这些了,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吃完饭,就早点过去,今天是第一天,一定不能晚。”
克定和克静兄妹答应着,相视一笑。吃完早饭,跟二爷李仲南和夫人陶氏告辞,起身出门报道去了。
从李家到明仁大学只隔两条街,不过二里地的路。
李克定也不着急,只慢慢走着,问克静说:“中学的时候,你可是明仁第一美女,进入大学部,定然还是万众瞩目。现下又大了,献殷勤的应该更多,如果有合适的,别忘了让我先来把把关。”
克静笑了说:“看你整天就知道想这些,如果有好看的女生,要不要我介绍给你。”
“我不用你介绍,我知道好看的总是少数,能及得上你一半儿的,都很难找了。”李克定无所谓的说。
克静正走在李克定前边,听了这话,回身笑着说:“别忘了,你的娃娃亲还没退呢,即便有好看的,你也不能怎么样?”
“我本来也没想怎么样,都是你自己瞎鼓捣。”
“谁瞎鼓捣了,我只是关心你而已。”李克静又问,“当初咱们和陆家,可是世代通好,后来怎么疏远了?”
“我猜是因为政见吧,自从陆家太爷死后,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疏远了呗。”李克定解释说,“具体的缘由,我也不清楚。反正从我六岁那年,最后一次见陆小姐,那时她只有五岁,一晃眼的时间,十一年没见,摸样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哈哈哈…”克静笑着说:“你也不必忧心,我听妈妈说,陆家二小姐的母亲是个大美人,如果她的长相随母亲,应该不会难看的。”
李克定看了妹妹一眼,和她逗趣说:“这些年,一直看着你,都习惯了,看谁都觉得别扭,真不知道有你这个妹妹,是好事还是坏事!”
克静听后,小嘴儿一噘说:“你自己找不到漂亮媳妇儿,还赖我了。不过,我告诉你,你别不信,我隐隐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你必能娶到一个神仙般的女子。还记得咱俩三年前,埋在菩提树下的礼物吧,等你找到仙女,别忘记取出来送给她。”
李克定说:“当然记得,这是你的一片心意,我哪能忘了。”
说话之间,克定、克静兄妹二人已经进入校门。
李克定便是此时,看到了柳之思的背影,正愣愣的不明所以,克静已经把他拽到了告示牌下。
那上面张贴着学生名单,各自按不同的科分列在上。
那时的明仁大学只有四个科目,类似现在的院系,只是专业细分的不够。
这四个科目分别是:文学、经济、工程、法律。
二人按图索骥,寻找各自所在的班级。
李克定是经济2班,在赵氏楼二层;李克静是文学预科1班,在钱氏楼1层。
找到班级地址,兄妹俩约好中午一起吃饭,便分头去了各自的教室。
克静没有缠过足,在那个时期属于另类。
看到校园中的一众小脚儿,心里特别不舒服,想到这么多人受此摧残,竟还乐此不疲,以此为美,人类的理念真是可怕。这心心向恶的摧残行为,习以为,常成了人们的风俗后,不仅让人不知其恶,还趋之若鹜。
正在她想着的时候,已经来到钱氏楼下。
找到文学预科1班,见里面空空荡荡,尚无一人,心想我今天果然拔了头筹,来的最早,便选一个靠窗的坐位,独自坐下来,安静的看着窗外。
外面人来人往,各类穿着杂乱,一会儿比一会儿热闹。每次听到脚步声,就会时不时的从门外进来一个人。
李克静观察着他们,都是进来后先四处看看,再找个座位默默坐下,相互间也不打招呼。
克静本来是个活泼的姑娘,平时唧唧喳喳的很爱说话,但今天她想看看这些新同学会有什么表现,便故意板着脸,冷漠的坐在一边。
见大家进来后也和她一样保持沉默,更加相信一个道理——从众,说是的行为往往会跟从他人,跟从群体,以免显的另类,这就是环境的影响。
李克静今天到的第一个到的,又故意不和第二个进来的人打招呼,那第三个进来的人,见前面二人保持沉默,也会跟着学,这样顺序下去,直到最后一个,今天的情形恰证明从众的效果,顽皮的克静,不由暗暗偷乐。
正在她为自己的试验效果显著而得意的时候,忽见门外进来一位身材高挑的女生,淡黄色外衣,一条白裙,秀发披肩,肌肤白皙,眼波清澈,神似秋水。
克静不由眼前一亮,心说:真是个大美女,心中喜欢,便首先打破了教室里的沉默,招呼她过来。
那女孩微微一笑,轻轻走到李克静身边说:“你好,我叫陆宛。”
克静站起身,介绍自己说:“你好,我叫李克静。”
二人坐下,克静问她:“听你说话,不象是北京人,从哪里来的?”
“我家在河间,不过我在天津生活了十年,是刚刚随父母亲来北京的。”陆宛说。
“河间啊!我也是河间人呢。”李克静听她是河间人,顿觉惊喜。
老乡见老乡,未必两眼泪汪汪,但有几分激动,却在所难免,陆宛也不例外,高兴的笑着说:“是吗!那可太好了,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家乡人。”
陆宛笑的纯真,克静再看她穿着气度,绝非河间等闲人家的女子,且从天津过来的,名字又叫陆宛,难道她就是陆家的二小姐?
于是问陆宛:“河间陆府,可是远近闻名的,我听说陆家大爷现下在沪海道任职,二爷在天津任职,你可是她家的小姐?”
陆宛回答道:“你说的是我大伯和我父亲,不过我父亲上个月调任北京,所以我才跟着来了这里。”
克静甚是出乎意料,便说:“竟然是你?你是陆家二小姐!”
随后忍不住心里偷着乐,克定的娃娃亲来了。
“你说的对,正是我。”陆宛答应着,见她笑的诡秘,心想她穿着气质不俗,又是河间人,可别是李家的大小姐,那就尴尬了,便问李克静:“我听父亲说过,河间李家二爷在北京任职,他有个女儿是李家的大小姐,该不会是你吧。”
“你没想到吧,还真的是我。”李克静回答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没成想,在这里能遇见你。”
陆宛脸上一红,心想和李家的这门亲事真该早些退掉,可惜碍于奶奶阻止,加上自己年纪还小,就没有着急,现在遇到他们家小姐,真是怪不好意思。
克静见陆宛害羞,知道现下都在解放思想,争取女权,学生们对娃娃亲这种由父母包办的婚姻,个个嗤之以鼻,此事陆宛必然不想让同学们知道,便转移了话题,问她住在哪里等等家常话。直到老师进来,安排坐位,分配宿舍,二人才起身,一同去办理各类手续。
陆宛的家离此不远,只是陆宛和克静一样,自幼娇贵,所以中午不想来回折腾,便都申请了宿舍,好方便午间休息。
克静和陆宛虽然是初次见面,竟颇为投缘,二人同进同出,一切收拾停当,便回到学堂里坐着闲聊,直到中午时分,克静对陆宛说:“等会儿,咱们一起去吃饭吧。”
“好,我今天也不想回家,在这里体验一次。”陆宛答应了,却半天不见克静起身,问她说:“你不是要吃饭吗?怎么还不动?”
克静说:“不急,现在人多,何必去排队,咱们再等等。”说着又假意整理书桌。
不一会儿,克定便来找她,说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