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濯明白郑简钧的意思，心里同时也在想，和郑家结亲，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嫁人之后，她就会收到束缚。
云濯想到这里，出口的话却成了：“那是我的荣幸。”
她已经拒绝过郑简钧一次了，双方既然是要合作，她怎么也要给郑简钧一点面子，所以这第二次还是留待以后吧。
郑简钧哪里会想到她还要拒绝？郑家是什么身份，云家是什么身份，如果云濯能嫁入云家，那可是实打实的飞上枝头做凤凰，但凡是个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想要拒绝吧？
所以他将云濯的话当成了默认。
小书房临近荷池，窗外有荷风细细吹来，带着些清苦的味道。郑简钧舒展眉头：“那改天让他来见一见四姑娘。”
说完，他顿了顿，又问：“关于在背后意图对付西冷诗社和郑家的人，不知云四姑娘可有什么想法？”
云濯和郑简钧谈话，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的。她深知和这些老狐狸打交道，最要紧的就是思虑周全，宁肯多虑，不可少思。
郑简钧这样问，云濯便忍不住在心里想，郑简钧难道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还是说只是想最后考验她一番，看看她究竟配不配得上那一个人情，还有郑家即将送出来的公子。
她翘唇一笑：“您想要揪出来那些人，也不是没有法子。他们想要蚍蜉撼大树，那您为什么不给他们一点甜头尝尝呢？”
不管是谁想要对付郑家，势必都会从郑家人的错漏之处动手。一块上好的锦绸，要先剪开一条口子，才能撕得轻松些。
郑简钧听了她的话，再次明白了云濯的智谋深远，他点了点头，心里对为了拉拢云濯与郑家站在同一条船上，而赔了侄儿又折兵这回事，好受了一些。
至少云濯是很聪明的，而郑家，恰好需要一个聪明的媳妇。
谈到这里，两人算是达成了一致。
郑简钧亲自将云濯送出书房，郑素晴摘了朵杜鹃拿在手里把玩，听见门开第一时间便起身转头看向书房，来到云濯身边，却也不问结果如何，只对她道：“小书房这边有一片荷池，你想去看看吗？”
云濯点头道好。
荷池里开的是舞妃莲，花瓣层层叠叠，从里到外，艳色渐浓，如同宫妃献舞时足边纷繁曼妙的裙裾。
天色仍然阴暗着，池中荷叶青绿得带了些墨色。这时候荷花还没有完全开放，零星开着几朵，剩下的有的是花苞，也有的是方开了两三瓣。
五月赏荷，赏的是荷叶。
云濯不喜欢看花，时下贵女喜欢在衣裳上熏以花香，如此行走间便可有暗香迢递，引人遐思。云濯也不喜欢。
但她喜欢一些清苦而凛冽的味道，譬如松香，譬如荷香。
但是临近荷池时，她却停住了脚步。
飘渺的乐声从接天的莲叶那头传来，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个墨绿的身影。
郑素晴不知道她为什么停下，向她投来询问的目光。
云濯解释道：“有人在奏乐，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了吧。”
郑素晴欲言又止，最后点了点头。
两人转身往芳兰馆那边去，郑素晴对她道：“荷池奏乐的是我五哥哥，他擅音律，好金石，是个极风雅的人物。其实我们过去赏荷也不会打扰到他，但是我看你好像不太想过去，所以咱们还是去别的地方逛逛。”
还有一点郑素晴没说，那就是郑韶年这人，是真正的眼高于顶，她们就算过去了，郑韶年也只会当没看见她们，一点不会受到她们的影响。
不过考虑到他们两人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交集，郑素晴便也就按下不表了。这是她的私心，她不想云濯除了她们大房的人之外，去在意旁的郑家人。
云濯果然不置可否，只笑道：“那便依你的意思。”
她温柔的语调在耳边响起，郑素晴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快要欣喜地开出花来。
她捏着衣摆，小心翼翼地问：“因为这次请你过来请得匆忙，所以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你告诉我一下，下次我让厨房好好准备，好吗？”
郑素晴不是这样不周到的人，何况今天芳兰馆的菜大多也合云濯的胃口，她知道这是郑素晴的小心机——如果云濯说了，那么下次她再邀请云濯，就师出有名。
这样的心机并不令人讨厌，反而有几分可爱。
“好呀。”云濯说，“我没什么忌口的，喜食酸辣。”
郑素晴心里又有点雀跃。觉得云濯和京都里的娇小姐一点也不一样，那些人就喜欢装模作样地喝些淡得什么味道都没有的清汤寡水，哪里像云濯，这样真实？
她喜欢云濯，自然觉得云濯哪里都好。京都里贵族小姐们却觉得云濯这样的喜好，很是上不得台面，果然是乡野市井中长大的穷酸胃口。
郑素晴带着云濯在郑府里走了会儿，眼看天上黑云压得更低了些，像是山雨欲来的模样，她担心道：“怕是要下雨了。”
云濯也道：“那我先回去了，待会儿雨势太大就不好走了。”
“好，我送你。”郑素晴很想挽留云濯，但也还是觉得她还是先回去好一些，免得待会儿雨下得太大将她身上打湿。
云濯“嗯”了一声。
亭子里，下人来报：“姑娘，大小姐将云四姑娘送走了。”
“要走了？”郑素晗站起来，望着府门的方向，虽然从她这个角度，并不能望见云濯和郑素晴两人，“到哪儿了？”
“奴婢过来的时候，大小姐与四姑娘已经行至前院。这会儿应该到门口了。”
郑素晗拿起桌上的马鞭，大步离开了亭子。留下一众姊妹面面相觑：
“她去做什么？”
“三妹一贯的任性，她想做什么，我们也拦不住啊！”
“莫不是要去为难云四？”
郑素晗知道的比她们多些，如果云濯入了大伯的眼，她就会成为她们郑家的媳妇。
她今日特地将姐妹们叫过来也是为了名正言顺地打探云濯在府上的行迹，去了哪里，又见了什么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