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素晗被她一噎,脸都涨红了。她是女子,怎么能娶云濯!郑素晴怎么这样刁钻!
她暗暗翻了个白眼,觉得和郑素晴真是一句也说不下去,索性福身道:“大姐姐说笑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回了院子,郑素晗面上的笑终于挂不住,她冷了脸,恨恨地将迎枕摔到地上,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还求娶云濯?郑素晴难道以为自己的笑话很好笑吗!”
“姑娘,五公子来见您了,在次间等着。”
郑素晗一肚子的火还没发出去,就悉数熄了下来,她心虚地将地上的迎枕捡起来,又整理了一下姿容,莲步款款往次间去。
……
“姑娘,查到了,放才来拦我们的是郑家的三姑娘。”
卧棠居里,红袖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禀给云濯:“郑家是百年世家,规矩繁多,沿袭古风。康乐郡主是郑氏家主的嫡长女,因此整个郑家,都要称呼她为大小姐。而郑三姑娘,则是在幼时得道士指点,身负兴家旺族的命格,故而郑家最宝贝的姑娘,实则是她。”
“她与康乐郡主不和已久,按照长幼顺序她是行六,上头有两个姐姐,三位哥哥,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咬定了‘六姑娘’这个称呼不好听,要下人称呼她为三姑娘,实际上,郑家行三的是位公子,所以郑家人唤她三姑娘,也不会和谁弄混淆,于是在老夫人的默许下,郑家便多了位三姑娘。”
云濯听着她的解释,笑了笑,道:“倒是个聪明的。”
聪明?
红袖瞪大了眼睛,这个三姑娘这样无理取闹,怎么还和聪明挂上钩了?
云濯扬了扬下巴:“你想想,郑家人最宝贝她,可她偏偏因为上头有个康乐郡主压着,是不是活得太憋屈了?她想和郡主争,但也知道争不过。不过尽管是这样,她也还是想和家中其他的姊妹不一样,所以退而求其次,和大小姐一样,成了独立于郑家一众子弟之外的三姑娘,是不是挺聪明的?”
红袖想了想,叹服道:“您这样说,好像确实是。”
两人说了会儿话,云濯又让红袖继续去打听郑府适龄未婚的公子。
她虽然不打算和郑家结亲,但也不能一开始就拒绝,起码要先和人见一两次,而后才能名正言顺地说觉得两人不合适。
但是不合适的理由也要恰当,所以这时候对方是个怎样的人,就显得尤为重要。
红袖领命下去后,没过多久,就有小丫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云桓要见她。
云濯早有预料,她像是一直等待着这一刻到来似的,小丫鬟说完之后,她便站了起来,起身朝门外走去。
紫竹林掩映着的书房在阴翳的天色里更显黯淡,远天近景,都模糊成一片浅淡的墨色,像宣纸上一笔水墨洇开,水烟清浅,山墨重迭,一切都有悠长的韵尾。
书房里亮着一盏灯。门窗上都映出昏黄的光亮,竹影重重叠在门上,云濯走到门前,影子也便融在了竹影里。
站在门口,抬手叩门的一瞬间里,很多记忆里的碎片浮光掠影一般从她脑海中涌现出来,最多的,是当初她重生回来,第一次到书房来见云桓的时候。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见到云桓,心气居然也平和起来。
云桓听见敲门声响起,于是道:“进来吧。”淡泊而寻常的声音里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云濯进了书房,关上门,来到云桓面前:“父亲,您找我?”
“今天去郑家,郑简钧和你说什么了不曾?”云桓开门见山地问道。
事实上,他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但还是想听云濯亲口说一说,这究竟是这么一回事。
云濯果然也没有隐瞒,轻声细气地将郑府的事说给了云桓听。她知道这样的事瞒不过云桓的,她也没想过要瞒他。
云桓虽然早已经知道了,但还是很不能接受自己的女儿一转眼竟然就要变成别人家的媳妇了,甚至还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
他眉头皱起:“从来男婚女嫁之事,怎么能少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濯,你太儿戏!”
“可我不打算答应啊。”云濯淡淡道,声音轻柔,顿时便将云桓的火气堵住。
“可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今日郑家的事我不答应,来日也总要答应别人家。我是要嫁人的呀,父亲。”云濯望着她,嫣然笑道,“要不您为我寻门好亲事?这样下回遇着了这样的事,我也好回绝不是?”
云桓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但是很快这抹不自然就被他掩盖了下去,只剩下一贯的冷淡。
他板着脸:“你还没有及笄,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一个姑娘家,成天将这回事挂在嘴边,成何体统!”
云濯被他说得羞愧,低了头,讷讷道是。
“你与郑家的公子还没见面吧?等见了面,记得找借口回绝郑家。”他苦口婆心道,“郑家虽是大邺顶流世家,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看起来表面风光无限,但私下里,指不定是怎样的脏心烂肺。阿濯,你要明白,我是你父亲,决计不会害你。”
云桓清正古板的面容也因为这番话而添了两分慈爱之色,看起来像极了一个面冷心热的严父。
如果换成早几年,云桓露出这样的一面,云濯想她或许早就丢盔弃甲,溃不成军了。可是云桓从来没有,而她如今也不再是曾经的小姑娘,会轻易为了几句话,一个神情而动容。
“好。”云濯乖巧地回答。
云桓听多了她在章鹿学宫,在世家贵女的饮宴集会上如何口齿伶俐,能言善辩,今天叫她来也做好了要和她争论一番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她居然这样好说话,顿时有些怔愣。
怔愣之后,他回过神来,对云濯道:“没有别的事的话,你就先回去吧。”
云濯这回没有再答是,而是低身福了一礼,而后转身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