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楚吗?
春雪摇了摇头:“楚,是皇上赐给我的封号。”
皇上说,初见她时,便觉得她楚楚可怜。
“我不知道我姓什么。”春雪又道。
云濯不知道应该怎么宽慰她,于是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在宫里,那些娘娘若是刁难你,你能避则避吧。”
春雪的眼睛太干净,云濯看得出来,她并不是工于心计的人,如何遇见了皇帝,又如何得了这嫔位,也不是些需要心计才能做到的事。
云濯喜欢她的乖巧,于是愿意提点她:“你现在根基不稳,凡事低调些,各宫娘娘便不会将目光放在你身上。如此对你,对你这苑中伺候的宫人都好。”
春雪咬着唇道好,过了一会儿,她又眼巴巴地看着云濯:“那我想见您的时候,能像今天这样做吗?”
她眼中的孺慕之情做不得假,让云濯有些动容。
云濯喜欢被人依赖,被人需要的感觉。
她点了点头:“可以呀。”
春雪面上于是又有笑意漫开。
她想留云濯用午膳,然而云濯心中却又记挂着方才遇见谢玠的事,婉言谢绝了她。
红袖之前已经打探到了消息,宁毅确实在谢玠身边做事,可是早在月初时候他就已经离开了京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云濯想到自己之前对谢玠透露的消息就觉得心虚,再加上方才见了谢玠,她始终疑心谢玠看着她的目光别有深意。
春雪没有留她,亲自将她送出了听雪轩,临出门前,云濯道:“如果你想找到你的家人,想起了什么消息,可以跟我说。”
春雪感激地点了点头,看起来毫无城府的样子,让云濯有些心软。
她又想起来那个夜晚,小姑娘被主子狠狠欺负了也不敢反抗,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那时候她只觉得她软弱,而今方知原来她也坚韧。
春雪,是有几分像她的。
云濯后来是乘云府的马车从宫中回去的。历来便是如此,宫中的轿撵是只接不送的。
只是途经烂石楼的时候,马车被闻吕拦了下来,至于云濯本人,则是被他请上了二楼。
二楼雅间里,谢玠正临窗而坐,衣袂凭风,茶香清淡。
离得近了,云濯能闻到他身上凛冽的松香。
她走过去,到谢玠面前坐下:“谢大人您找我?”
云濯表面云淡风轻,然而内心慌得一批,心中默默念叨着:千万不要是宁毅的事千万不要是宁毅的事!!
她罕见地失了态,谢玠甚至能看到她眼里的慌乱,于是原本要说的话压了下去,转而道:“我是想和四姑娘谈一谈宁毅这人。”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云濯现在可算是明白这句话了。
她本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心态,硬着头皮,磕磕绊绊道:“那……谈吧。就是不,不知道您要跟我谈什么。”
“还能谈什么?”谢玠似是不明白她为何如临大敌般,微笑道,“自然是感谢四姑娘告知此事,否则险些教此人酿出祸端。”
昂?
就谢谢这么简单吗?
云濯眨了眨眼,飞快地整理好了仪态,菀然轻笑:“不客气,谢大人也说了,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嘛。”
她看似通透,但实则骨子里有两分无赖气,就像现在,她就算已经知道了谢玠堪破了她的谎言,但是谢玠不说,她就也当做不知道,心安理得地受了谢玠的谢。
谢玠觉得她有趣,慌乱的时候有趣,无赖的时候也有趣,唇边的笑意压了又压,始终压不下去。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看着一个人,即便不言语,只沉默着两两相对,心中也觉得欣喜。
“您特地找我,不会就为了这一件事吧?”云濯没有被天下掉下来的馅饼砸晕,沾沾自喜了一会儿,便清醒地问他。
谢玠可从来不是什么愿意浪费时间的人,他要致谢,两人遇着的时候便可以谢了,特地在她回府之前拦住她,肯定是还有别的事。
谢玠抿了口已经微凉的茶,道:“确是有件小事要劳烦四姑娘。”
云濯“嗯”了一声,等待着谢玠的下文。
“方才在宫门遇见四姑娘时,你说是宫中新晋的楚嫔传召,不知你与楚嫔?”
这倒没什么好遮掩的,云濯将她与春雪的关系草草与谢玠说了。
谢玠听完,道:“下面有人招了皇上的厌弃,恰好手头新得了幅画,是皇上素来推崇的诸沛先生所作,求到了我跟前,希望我代为呈交给皇上,以求皇上宽恕。可是四姑娘也知道,近来顾将军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我与顾将军交好,若在这个节骨眼献画,未免招人话柄。恰好你与楚嫔相识,所以我想请你找到楚嫔,借由她的手呈画,不知这个忙,四姑娘帮不帮得?”
“倒不是难事,”云濯沉吟道,“就是不知道是哪位大人犯了什么事。”
若是作奸犯科者,她说什么也不会帮。
谢玠深深看了她一眼,良久,才道:“裘仞峰。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府中一个下人的老宅近日修葺,侵占了农户的田地,原是花些银两就能解决的事,却被有心人捅到了皇上面前,皇上近来本就心烦,故而在有心人的煽风点火下,轻易便厌弃了此人。”
云濯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听谢玠的话也觉得这事并不大,认真说起来还是他冤枉了,是以沉吟道:“下次有机会入宫,我与楚嫔说一下吧,但是她愿不愿意答应我就不知道了。”
谢玠鸦羽似的长睫微颤,眸中闪过潋滟的微光,恳切道:“那就多谢四姑娘了。”
“无妨,我也不是平白便帮人的。谢大人,我与你说过的吧,我这人是施恩图报的。”
“自然,四姑娘有什么地方需要谢某,谢某一定义不容辞。”
云濯柳眉弯起,纤白的手指从茶盏的盖子上滑过,一开口,便带了京都清晨濛濛的水雾,教谢玠有些听不真切。
她说:“谢大人觉得,这个忙值不值三千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