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墓穴,但实则里面只剩下残垣断壁,有些石柱甚至因为年岁久远,或者地动之类的原因断成两截,杂乱无章地落在地上,只有石柱上精美的鸟兽花纹,与其占地之广,依稀看得出来,这墓穴的主人曾经有着十分崇高的身份地位。
得知张义后来又找了王四儿,许多人按捺不住好奇心又去问他。
毕竟之前张义给钱时的爽快大家都看在眼里,而平安街虽然假货横行,但是小年份的老物件大家也不是没从山上挖到过,识货的古董商与他们是老相识,从来不在这样的事情上坑骗他们,该出多少价就出多少价。
但是王四儿手头的画,很明显比他们挖到的老物件值钱太多。他虽然不说,但大伙儿也掂量得出来,张义给的那一把银钱,少说百两是有的。
大家都是邻里街坊,王四儿也没有藏着掖着,对众人道:“其实我也没太听懂他说的什么,大概是两句诗?不过里面提到了将军墓,这我是听清了的。”
将军墓,古画。
不出两天,这件事便传遍了信安郡。郡中不少豪门大族,都派下人到张义下榻的客栈里问话,能不能借画一观,亦或者请张义赏光过府做客,当然,要带上画。
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何况张义一个不小心走了运的古董商。
这天,在谢绝了第不知道多少个高门大院里的管事心腹之后,张义终于打定主意,写了帖子,邀各位老爷大人夫人小姐于净安园赏画。
他买画之后身上确是只剩下路费,但这几天里各路人马来拜访他,也都备了薄礼,拼拼凑凑下来,办个赏画宴还是够的。
时间定在九月初二的下午。
到了约定的日子,净安园来人果然络绎不绝。
这也不难理解,毕竟信安郡将军墓的传说早已有之,只是这么多年无人探得究竟,这才渐渐没了名声。
信安郡老一辈的人都知道,从前郡里出过一位大将军。这位大将军是个蛮横的武夫,不识文墨,也没有曲折心肠,但凭着一身蛮勇硬生生在战乱中杀出一条封侯路,可惜飞鸟尽,良弓藏,平定乱世之后,皇帝忌惮他手中兵权,便找了由头发落他,最终大将军辞官回乡,又过了没多久便染了重病去世了。
这时候皇帝却又想起他从前何等忠肝义胆,哭了几回后赏下丰厚的陪葬,命郡守厚葬了他。
这是信安郡一代又一代人口口相传的故事传说,尽管没有人知道将军是什么时候的将军,皇帝是什么时候的皇帝,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将军的崇敬,与将军墓的好奇。
就算没有古画,仅凭将军墓三个字,今日也会有不少人来。
待客齐之后,张义换了件石青绣竹枝纹的长袍,带着古画来到大堂中。
“张某在信安郡小住数日,侥幸得了机缘买下这幅画,今日请诸位来,便是想请大家为在下这幅画掌掌眼。”
他已经明白这画他带不走,与其躲躲藏藏,倒不如大大方方将这画拿出来,货与价高者。
掌眼的流程很简单,张义把画摆出来,往旁边一站,先说自己的看法,说完就完事了。剩下的子丑寅卯,就全由今日来宾争论。
反正有人的地方就有杠精,这个道理无论放在哪里都是普遍适用的。
……
为了保险起见,云濯还是决定去见一见谢玠,将自己的计划说给他听。当然也不会全盘托出,只是先给他打个预防针,告诉他这次献画她不会让春雪出面。
如她所想,谢玠对由谁献画这个事根本不在意。
“按你说的便是。”谢玠颔首,又琢磨了一下她的意思,道,“如果你是因为担心楚嫔因这事惹祸上身……”
谢玠顿住,在这一瞬间,他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却只是道:“我不会袖手旁观。”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能安她的心,他既然让她做这样的事,便能确保他能护她周全。
可她不信任他。
云濯讶异地看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才点头道:“那便多谢大人了。”
她觉得谢玠完全是多虑了,他和她之间本来就是互惠互利的合作关系。既然是合作,风险自然应该各自承担。
真出了什么事,谢玠即便袖手旁观,她也能解决。倘若不能,那就再和他谈条件就是。
云濯不知道谢玠缘何又要献画,但她向来谨慎,故而不放心书信亦或者让人带话,这才亲自过府。如今话说完了,她便也该走了。
她正想向谢玠辞别,却听谢玠道:“今日渔民送来一箩虾,四姑娘想吃麻辣虾尾吗?”
奇异的感觉再度浮上心头,云濯哽了一下:“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谢大人还挺喜欢下厨?”
“尚可。”谢玠颔首。
那就是喜欢了。
云濯这下没了心理负担,眯着眼笑道:“那就麻烦谢大人啦。”
虾尾焯水,放油,葱末,姜末,蒜末,再放干红椒,麻椒,花椒,八角,约莫两刻钟,一盘子麻辣虾尾便上了桌。
谢玠又煲了一锅汤,同时做了炝炒藕丁,剁椒鱼两个菜,等云濯终于饥肠辘辘时,才吃上饭。
但谢玠厨艺委实很好,好到让云濯汗颜。
吃饭的间隙,她问谢玠:“谢大人日理万机,怎么还有闲工夫学厨艺?”
谢玠定定看她一眼,末了才道:“因为有人厨艺不好。”
这是什么道理?
云濯想不通他什么意思,索性不再去想,只是吃着吃着,她却忽然想起来裴菀音说的话:“那你找个人假成婚不就行了?”
她看着面前可口的饭菜,与对面堪称秀色可餐的谢玠,突然觉得,如果是谢玠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行?
这个念头一出来,她便猛地摇了摇头,将它甩了出去。
云濯非常清醒非常理智,她深知谢玠这样的谪仙可不是她等凡人可以肖想的,故而即便有了不切实际的念头,也很快冷静下来。
她已经吃过一次亏了,怎么敢再有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