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走后，红袖又立马变回了云濯身边的小丫鬟，睁着大眼睛兴奋地问云濯：“姑娘，我没有给您丢脸吧？”
云濯摇了摇头。
婉娘又问：“那芳如应该如何处置？”
随着她话音响起，几人的视线又都聚集在芳如身上。
曾经的芳如多高傲啊，她凭借着过人的美貌与得天独厚的记忆力，被云濯带到如意坊，如果没有出这档子事，芳如现在仍然是如意坊艳惊红街的头牌花魁，假以时日，只要云濯稍一运作，哪怕是名冠大邺也不是不无可能。
可惜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偏自投。
婉娘是个好性子，她要罚芳如，也要让芳如明白自己为什么被罚：“先前红袖姑娘问你可知错，你拗着性子驳斥她。既然你不肯认罪，那么我就和你说个清楚，你口口声声说要为自己挣一个好前程，言下之意是我们挡了你的路，但你可知道我为何迟迟不肯放你走？因为与你许下海誓山盟的那个男人，早已经有了家室，他的妻子是宫中贵妃的庶妹，他也正是因着这层关系，才勉强捞了个官来做。纵然其妻与贵妃娘娘嫡庶有别，但是你用脚趾头想想，你若真是被那个男人带回家去，这不是明晃晃打了贵妃的脸？你不想留在如意坊我能理解，但你当真以为跟了那个男人，你就能有好下场？”
芳如摇了摇头：“你骗我！他从来没有和我说过他有家室，你怎么会知道？你以为我会上当吗，我可不是那些蠢人，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你不过是嫉妒我能够飞黄腾达，做人上人，我不会相信你说的话的。经此一遭，是我输了。照相要剐随便你们，但是这样的话你们也不必再说了，不仅浪费口舌，也污糟了我的耳朵。”
她说完，又垂下头，青丝披散在她面颊旁，沉默无声的姿态任谁看了都心里来气。
婉娘回过头去，用眼神请示云濯。
云濯道：“我好像有些饿了，不如婉娘你先带我去用些茶点吧。”
婉娘看完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又换了主意，但仍然从善如流，道：“是。”
几人出去之后，婉娘唤来先前的粗使婆子将门上好锁，仍令她们守在门前。又吩咐后厨的人做些吃食送到二楼厢房里。
等她们到了厢房里，云濯才问婉娘：“你觉得她如何？”
婉娘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芳如。她斟酌了一下，道：“是个心气高的，只是眼界太低，难免会做些蠢事。”
“是啊，眼界太低，是个蠢人。可是我想着，蠢人也该有蠢人的用法，不然这世上哪来那么多聪明人为我们所用，你说呢？”
云濯原本是想让红袖亲手处理了芳如，但是在方才听见婉娘的话之后，她却又忽然陷入了沉思：就这样处理了她，会不会太可惜了？
婉娘明白她什么意思，但她觉得这样十分不保险，小心翼翼地觑着她的脸色：“可她这样不听话，而且险些将您的身份泄露出去，如果您这次轻饶了她，下次她难保不会……”
而如果这次罚得重了些，万一她下回存了报复的心思，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毕竟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云濯望着在窗台上啄食的画眉鸟，世人都心疼画眉鸟被囚在繁复的金笼中，殊不知凡尘俗世里多少人削尖了脑袋也想往那些满堂金玉的富贵囚笼里钻。
她曲起食指在桌上轻轻的敲着，一时间满屋寂静，只剩下她敲桌子的“笃笃”声。
黯淡的烛光在她脸庞上流转，带出一丝缱绻的意味。
“可若是关系着她自己呢？”云濯忽然莞尔笑道，“她不是想要前程么？咱们就给她一份更远大的。”
红袖眨了眨眼：“您的意思是？”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贵妃娘娘应当是有个弟弟吧，如今也到了适婚的年纪不是？”云濯问婉娘。
婉娘之前为着芳如的事将云濯约在了群芳楼，向她言明芳如的那个恩客是何等来头，自然也将恩客背后有关的人际查了个清楚，如今听着云濯这样问，她很快便反应过来：“正是。”
“据闻已经定下了临遥刺史的长女，只是两家好像还没有谈妥，一旦谈妥，那位姑娘便会进京。”婉娘答道。
“这桩婚事，我不太看好，”云濯淡淡道，“不如我们搅了吧。”
秋杏红袖还没有反应过来，婉娘已经惊呼起来：“主子三思！”
婉娘就是这样胆子小，此前她为了永乐馆，也想过去交结达官显贵，但是太有权势的，她却也不敢有所表示。如今听着云濯居然想对贵妃的家世掺一脚，她第一反应就是万万不可。
毕竟小小一个如意坊和贵妃对上，那岂不是以卵击石？作死也不是这么个作法吧？
云濯按住她的手：“婉娘，我曾经答应过你，要将如意坊做成大邺第一的青楼。当日我若三思而行，这句话我也说不出口，你明白吗？”
婉娘松开手，她明白云濯的意思了。
再联想云濯的身份，婉娘想，她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她当初既然选择跟随她，如今也不应该质疑她。
“我明白了。”
云濯点了点头：“但是我还是担心她不肯听话，你再关她两天吧，后面的事我会交给红袖来安排，你和她商量着来就好。”
婉娘自是应下，又听云濯道：“你去将玉桥叫过来。红袖，秋杏，你们也到外面等着吧。”
……
玉桥听说云濯要见她时，便很有些忐忑，但抱着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的想法，她还是跟着婉娘到了厢房。
进门后，她便站在门口对云濯福了一礼，做足了恭敬的姿态，教人挑不出错来。
得了云濯的允准后，她方起身，问道：“婉娘说您找我？”
云濯笑了笑：“我果然没看错，玉桥，你很聪明。”虽然是夸赞的话，但由她说出来，却并不那么柔和，甚至隐隐带了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