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苍黑色云雷纹圆领袍的先生公布完名次后，马场上众人想寻云濯的身影，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居然不在了。
只剩下柳中危与岑江苇面面相觑。
兰斋里。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这个时候你不应该是在马场上吗？”
裴菀音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转过头发现居然是云濯，挑眉问道。算算时间，她这个时候应该在马场上接受大家的祝贺或者……祝贺别人。怎么会这么早回来？
过了会儿，她小心翼翼地问：“魏嫣然和赵玉萤得了什么名次？”
“不知道。”云濯诚实道，“我听见我的名次之后就回来了。我得了第一。”
“那……那你回来得可真够早的。什么？你第几？谁第一？你得了第一？”裴菀音终于反应过来，抱着云濯又笑又闹，“你居然真的做到了！你怎么这么厉害呢！”
云濯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冷静点，又道：“你不是说要去云府吗？东西收拾好没有？”
“收拾好了。”裴菀音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她，道，“我真是太高兴了，你这么厉害，怎么不早点说呢？”
……
与此同时，闻吕也颇为不解地对谢玠道：“四姑娘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竟是一点也没有让人察觉到她居然这么厉害。”
谢玠笑道：“若是她早早让人察觉了她的厉害之处，那么今日在章鹿之宴上拔得头筹，旁人也只会觉得这是理所应当之事。而不会像现在这样意外。”
“若是她平平无奇，哪怕真的败了，也不会出现别的声音。反而大家都会觉得这是人之常情。”谢玠说着，眼前又浮现出小姑娘狡黠的眉眼与灵动的神情，他顿了顿，道，“她这人心眼小，输不起，所以哪怕明知道很有可能会赢，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敢张扬。”
“那她还在勤思园里对魏嫣然夸下海口？”闻吕更不明白了，既然怕输，那为什么还这么沉不住气？
……
“说说而已，又不会少块肉。反正我不是立军令状，有什么不敢说的？难不成魏嫣然就敢说她说出去的话都做到了？鬼才信。”云濯无赖道，“再者，我不是赢了吗？”
“也是。”裴菀音思索道，“这下赵玉萤和魏嫣然见着你估计是要绕道走了。尤其赵玉萤，你现在手上可是捏着她的把柄。”
云濯笑了笑，算是默认了她的话，又道：“走吧？”
她说完，转身出了门，裴菀音带着红袖扶绿连忙跟上。
两人乘着马车到云府门口后，便有小厮隔着车帘道：“姑娘，老爷在书房等您。”
云濯对裴菀音道：“那待会儿我让小厮带你去母亲院子里，我先去见了父亲，再来寻你。”
裴菀音自然是乖巧道好。
云濯到书房时，云桓正在练字，他写楷书，形体方正，笔画平直，一如其人。但是今天见着云濯，他面上却是罕见地露出了几分笑意：“学宫的事我听说了，你做得很好。”
云濯垂眸：“应该的。”
云家给她尊贵的身份和体面的生活，她便为云家博取荣耀和名声，投桃报李罢了，更何况这是双赢的事。
“你的老师将你教得很好。”云桓又道。他将手中狼毫笔搁在案上的玉雕兰花笔山上，转头看了眼窗外，近处梅枝上的花叶已经老作昨日一抷土，远处却是风摇草绿的柔和光景。
提及暮归柳，云濯眼中终于蔓上了些许温情，但是很快那点温情又消退下去，她道：“这要多谢您。”
她声音平和，教人听不出些许情绪。
云桓似乎讶异她的反应，又问：“你的老师调去奂陵这些时日，你们可有书信往来？”
云濯摇了摇头：“不曾。想来老师在奂陵事务繁忙，故而来不及与我通信。”
云桓听她这样说，便不欲再多言，只是到底忍不住，过了会儿，又道：“暮先生终究是你的老师，教导你良多，你性子执拗，与他若有意见相左处，切不可意气用事，伤了师生情分。必要时候，伏低做小也无妨。”
原来他见云濯提及暮归柳时态度冷淡，以为是两人起了争执，这才劝她要忍让老师，及时认错。
云濯依言道是，却并不解释自己与暮归柳情谊：如常，未曾生变。
从云桓口中听得出来，他当初虽然为她请得暮归柳做老师，但其实他与暮归柳之间并没有很熟稔。
既然如此，云濯也就不打算让他知道，她与暮归柳的关系如何了。毕竟暮归柳身份不凡，如果让云桓意识到从她这里能有文章可做，或许会对暮归柳有不利之处。然而这绝不是她所乐意看到的。
云桓又问了她一些关于学宫的问题，譬如食宿可还习惯，先生讲授课业是否易懂等等，云濯一一答了，云桓这才道：“你回来一趟不易，去看看你母亲吧，听说公主也随你一道来了，你叮嘱下面的人，让他们好生伺候，莫要怠慢了她。”
“谨遵父亲吩咐。”云濯福身，语罢转头出了门，往温氏院子里去了。
在她走后，书房中一架紫檀木屏风后显现出一个人影来，这人却不是旁人，正是云宣秋。
他踱着步子出来，道：“四妹妹倒是同家中几位妹妹不同。”
云桓微微一笑：“让你见笑了，她自小在市井长大，侄女们受的却是清河世家贵女的教育，自然是比不得。”
云宣秋却道：“三叔此言差矣，我观四妹妹言行有度，姿仪从容，虽是自小养在市井中，但也远胜诸多受过正统贵女教育的世家小姐，更何况，这章鹿之宴的头筹，可是那般好得的？”
“非是她不及我清河云氏女，而是我清河云氏女不及她多矣。只是……”
“只是什么？”云桓知他言下之意未尽，问道。
“只是我却越来越不确定，当年您所做出的那个决定，真的是对的吗？或者说，我们真的可以这么做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