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谁?是被管家抓走的陆横,还是才刚离开的“陆横”?
燕宁摩挲着下巴,大概率也觉得“陆横”不像是会被管家绑住关在外面吹风的。
虽然接触并不深,但她就是这么觉得,“他”很厉害。
刚刚管家斥责陆横时,提到一嘴陆老爷病重了,这说明上次“陆横”放火把他烧成灰,已经对他造成了一定的伤害。如果“他”不愿意的话,这里的所有人包括陆老爷和管家都不能拿他怎么样。
但此刻站在大堂前的燕宁并不觉得高兴,反而更加忧愁。“陆横”越是厉害,她的处境就越是不妙。
重伤未死的陆老爷无疑会恨上“陆横”和她,“陆横”是无所谓,拍拍屁股甩甩手就能走,可是她能往哪里逃,怕是没走出多少路就又被抓回去了。
到那时她该怎么办,像上次那样等着“陆横”来救吗?她不敢赌,毕竟对方已经“杀死”她两次了。
即使那看起来都是梦,她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但燕宁还是不敢将所有的筹码都押在他身上。
既然“陆横”靠不住,那么陆横呢?可以确定的是,这里的陆横确实一无所知。看赵玉林的意思,或许知道点内情,他之所以会这么害怕,估计也是“陆横”给他造成的。
念及此,她对眼前的陆横也放心不少。
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有几分本事了。
她抬头望向面前双手双腿都被困住的陆横,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陆横那件驼色风衣已沾了不少杂草,裤子衣服许多处都湿哒哒的贴在身上。
仆人侍立一旁,低眉顺眼,好像是个哑巴。
被这样冰冷而不近人情的东西看守着,想必他也不好受。
赵玉林溜走之后,几乎是瞬间,陆横就看到了鬼鬼祟祟四处打量着的燕宁。他陡然一愣。
“你怎么在这里!”
燕宁无奈摊手:“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村口一别,谁知再相见会是这个场景。
“你跟赵玉林是一伙的?”他若有所思,高挺的鼻子下嘴唇微微抿着,尽可能平淡地问:“说吧,要如何能放了我。”
燕宁远远瞧见他被那么狼狈的绑走,也没想过他还可以保持冷静。
她露出一个惊讶的笑容:“我倒很希望自己跟他是一伙的。”那她也不用为自己的姓名发愁了,“很可惜,我也是被强迫的。”
陆横哼笑一声:“我看他可没有半点强迫你的样子。”
燕宁笑说:“我骗他的。”
陆横回以兴味的目光。燕宁得到他的鼓励,继而挑拣着说:“据我所知,这里的主人得病了,需要解药,而解药就是跟他有血缘关系的婴儿……”
她勾勾唇,把祭祀的婴儿换成解药也说得通,“你可别不信,像这种山沟沟里,有点奇怪的信仰也说得通。”
“操!”陆横的目光在燕宁肚子上扫了扫,嘴角的笑容流出一丝玩味。
燕宁看着陆横笑说:“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有点科幻,你先别急着反驳我。”
陆横神情微凛,双眉挑起,眼角勾起锋利的弧度。
“这个世界并不同于我们现实中,你可以把这个当做是一个被诅咒的幻境,或是另一个维度,虽然我不知道它联系现实的媒介是什么,但这已经是我第二次进来这里了。”
“我相信你也很怀疑我在公路上说的那一套说辞,因为说起来我自己也不信。世上哪有这样的巧合,随便碰上一个路人就能认识自己一个糊地没几个人作者。”
——当然,这话是对雨霏说的。
“如果有机会回去,你一定要告诉她人心险恶这个道理。”
陆横静静站着,没有说话。
燕宁继续说道:“因为我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就遇到了雨霏。”
陆横眼帘微垂,忽然问道:“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就在咱们第一次遇见那天。说来也怪,我有那段记忆,雨霏却没有。”
陆横颔首,像是接受了她的说辞:“你的第一次,是怎么出来的?”
燕宁说:“我也不知道。那天我正被管家绑着,他要把我烧死,但是天空忽然降下一团火焰,反而把边上看着戏的陆老爷给烧成了一个火人。之后我就出了幻境。”
陆横慢条斯理的说:“现在暂时没见到雨霏,那么赵玉林呢?”
“这跟赵玉林的关系是什么?”
他分明是被绑着的,但燕宁硬生生从他挺直的身板里看出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她道:“我第一次来时并没有见到赵玉林,想来他这是第二次。刚才见到他时,他并不认识我,还要对我下手,情急之下,我只好把你拉出来当挡箭牌了。”
燕宁将当时的情况简单的复述了一遍,只是地点改在了村内另一处地方,她并不想叫对方知道那只大猫的存在。
“他听到你的声音,竟然有些慌张,看来,是平时怕极你了。”
连这人是陆横还是“陆横”都没分清楚就往屋里躲,积威可见一斑。
“稍后我们可以和他好好谈谈,看能不能从他嘴里撬出点有用的东西。刚才我已经问过了,他知道他在现实中的身份,至于其他的,口很紧,问不出来。”
陆横冷笑:“那个不孝子,如果不是他搞出那么多事,我也不至于来到庙里,为被他气倒的祖母祈福了。”
现在可倒好,平安福没求到,反倒将自己搭进去了。陆横拳头握了数次,继而又放松,他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来:“我还有一惑。”
他跟燕宁分开之后,发现村落看着不算大,现在本该是吃饭的时间,然而空中一点炊烟也没有,村里安静的诡异。他走了一大圈,终于找到了唯一一间没有上锁的屋门,也就是陆家。
陆家与其他的房子是不同的。其他都是泥房砖房,而陆宅墙体刮了大白,在群落中算是十分气派。除此之外,门上还挂着一块烫金的匾额。上头题了俩字,即是“陆宅”。然而这块匾额已经很旧了,上头金漆掉了不少,露出原本笔走龙蛇的字迹来。
“陆家在津城的老宅,也有这么一块牌子,据说是祖上亲手题的字,我当时就觉得,老宅的字,跟这个十分相像,甚至就是出自一人的手笔。”
陆横多是居住在市中心别墅区,只有年底祭祖的时候才会回去,因此以前并没太注意,也因此他也不能清楚地判断二者的差别。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在转完整个诡异村落之后,他一定会选择出去找燕宁汇合,而不是敲响那扇房门,为自己引出一贴狗皮膏药。
“我敲开了门,管家看见我就紧紧抓着我的手,就追着我喊我大少爷,还要我去什么老爷床前尽孝。”
他又不是真的陆家少爷,他爸也分明还活的好好的。而就是管家那副伛偻的身躯将他生拉硬拽进了屋,铁钳一般苍老的手指竟藏着无穷的力量。
管家的误认给他心底敲响了警钟,而燕宁既然不是第一次来,她一定有更多东西瞒着自己。
他说着,审视目光便紧紧的盯着燕宁。
燕宁侧头避开他的目光,“这事儿你别问我,我也不过是一知半解而已。”
陆横嗤笑一声,“如果寻求合作,最好坦诚一些。”
燕宁转头看他,也笑了:“我只能告诉你,如果不彻底破除这个幻境的诅咒,我们还会被拉回来的。”
陆横凝视她一会儿,点头:“OK。”
燕宁指了指身边僵站着的仆人:“他们都是木头人,不会说话不会动的那种。他们只会听从命令行事,所以我现在无法把你从他们手里救出来。”
陆横拧眉:“那怎么办?”
燕宁耸耸肩:“且等着吧,赵玉林已进去告状了,相信很快管家就会出来带咱俩去见陆老爷。”她开玩笑似的说:“如果这次还和上次一样,那咱俩可真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
上次拜完堂没多久,管家就抓着自己去祭祀,或许在这里,只要拜完堂,睡了一晚上,就会默认二人已有了很深的羁绊。
既然如此,那就说明这里的拜堂仪式有比现实中的领证还要高出许多的意义啊!或许这世上真有神灵,互相拜堂的两个人,从此以后就是祸福相倚,生死与共了。
虽然这只是她的猜测,但燕宁总觉得不安,更何况,她一点也不想“二婚”啊!
她好好的一只单身狗,连男朋友的手都没牵过,为什么忽然就有了已婚少妇的即视感。
暮霭沉沉,站在风中的燕宁格外的萧索。她狠狠的打了个寒战,心里呕的要命。
如果没有这一档子破事,她或许早就完成所有工作,回到津城了。
半晌没见人出来,陆横忽然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凌晨的时候,你问的双胞胎,是在暗示什么?”
燕宁心想她可没在暗示什么,当时只是单纯想搞清楚这俩是不是一个人而已,陆横显然误会了。
如果她能知道第二天会掉到幻境里,就算是爬,她也会连夜爬出云海市。
只是没等她解释,陆横便已经笑吟吟地说:“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