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宁咽了咽口水，她不过是安慰了一下陆横，这就怎么了？
她看了一眼怀中颤抖的陆横，“你干的？”
陆横没有吭声。
燕宁便将他的头抬起来，轻轻摩挲他的下巴。日光散射到他脸上，显得指尖下的皮肤薄而透明。
少年陆横的长相乖巧幼态，即使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燕宁还是不自觉的软下声调，
“是你干的吗？”
她指着奶妈又问了一遍，而这次得到了他的回应。
他轻轻点着头，不想多说的模样，目光深沉，好像黑暗里的漩涡。
“所以她现在怎么样？”燕宁调整了一下用语，“还是单纯将她定住了。”
“不知道。”见燕宁眼里露出惊讶，边为自己辩解：“她骂你，我生气，就动手了……”
燕宁咽了咽口水，想到自己之前看到的那几个小厮，原来被击倒就会变成僵尸……
“好吧，接下来我就要自己去找少夫人在哪里了。”
燕宁继续对陆横说道：“我们现在暂时不知道离开幻境的办法，去找找画里的人，没准他们就知道。”
陆横刚要说可以送燕宁出去，就被她眼疾手快捂住了嘴。
“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说这话，我既然来了这里，就要带你走，你也要配合一点。”
陆横木着一张脸，半天没有说话。
燕宁企图开导他，“放松点，嘿，你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孩！我们动作得快点，我相信你也不想在这里呆太久吧。要知道现在可是晚上，我饿极了，现在太想吃到热乎乎的食物和冰冰凉的奶茶了。”
她的话让陆横开始犹豫不决。他不愿燕宁待在这样一个鬼地方，可心底里却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叫嚣着把燕宁留下来，留在这里陪着他。
他起先觉得掉到幻境里是件十分糟糕的事，现在却有几分庆幸。
他终究还是太弱小，平日里根本挣脱不了掌控，只有在他们打架无暇顾及的时候，才能偷跑出来一阵，这让他十分地不愉快。
陆横不禁问自己，他真的想要出去吗？
“好在屋里还有一份画，这次就交给你保管，不要毁掉，否则我会生气……”
燕宁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有理有据地，就是她自己都要被说服了，然而陆横却一脸心不在焉，显然没听进去。
“你听见了没有。”
她最后还是没能太过苛责，轻轻摇着陆横的头，直到他哼着同意才放过他。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奶妈忽然就能看到她了，但这样反倒更利于寻找线索。
折回去将地图抱上之后，她开始拉着陆横找路。
这回的陆横格外沉默，不过燕宁也没希望他能帮上多大忙，不搞事就挺好的。
要是暴走起来又朝仆人下手，反而加大了他们出去的难度。
在陌生的环境里四处乱转其实是不明智的决定，但现在似乎也没更好的选项。
她现在是真觉得宅子太大是件坏事，而且所有的建筑看起来也都差不多。
一路上又遇到了一些年画似的仆人，鬼知道这座宅子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僵尸！
燕宁越走越搞不懂，那个少爷怎么会跑到犄角旮旯来，也难为奶妈能找过来。
而且更加糟糕的是，穿过又一个小院后，远远地又瞧见了那具骷髅并四个小厮，燕宁苦恼的发现自己迷路了。
单看画作上，并没有这么大的占地啊，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她有些丧气，情绪也没有之前那么高。
就在这时，陆横突然出声，“我可以帮你。”
燕宁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之前的坚持，她摇摇头，“不……”
陆横晃了晃二人牵着的手，有些急地打断：“我是说，我知道怎么找到少夫人。”
“嗯？”燕宁侧头看他，“你知道？”
陆横摇着手的动作更大了，表示自己正在等着燕宁的回答。燕宁来不及多想，点头表示同意。
陆横说道：“我带着你去。”
像是怕燕宁会跟不上，他走地很慢，也很沉默。他牵着燕宁的手走在前面，外露的脖颈在阳光下显得很白，十分晃眼。
他走两步就要回一下头，脚步声均匀稳健，但却很轻。他们走了一段路之后，周围的人渐渐开始多起来，甚至还有人与燕宁打招呼，笑着问招财今天怎么来主院了。
“啊，奶妈说少夫人找我。”
她笑着回话，刚要往下问，陆横的动作却大了起来，他用了点力道，脚步骤然加快。
燕宁没有办法，只能勉力跟上他。
打招呼那人见燕宁脚步迅疾，不由得摸摸后脑勺，很是不解。
不应该啊，招财不是个傻子吗？他嗫嚅着，见人走远了遍不再抛之脑后，只以为自己记错了。
人多起来之后，叽叽喳喳的声音也变多了。燕宁听不清他们说的话，被陆横拽到了一间厢房前不动了。
“到了。”
门口站了两个灰衣小厮，朝小厮点头示意之后，其中一个让她现在门口等着，他进去通报。
“小哥可知道少夫人找招财所为何事？”
她走到一边轻声问道，然而他却目不斜视，爱搭不理的。
他不说，燕宁也不强求，百无聊赖地望向屋内。
这间屋子里打扫的十分干净，肉眼可见出没有一丝灰尘。进门正中间还摆着个香炉，有丝丝缕缕的烟雾蜿蜒而出。
燕宁嗅了一口，发现味道有些奇怪，但她也说不出怪在哪里，便不再多想。
往后是一个小架子，上头摆着造型各异的宝石雕刻与瓷瓶，再往后是一扇略透明的屏风，薄薄丝绢绣了精美的花草走兽。
屏风后面有一个婀娜的人影，正以小臂支着脑袋，躺在贵妃榻上小憩。
透过屏风，可以看到她头上摇曳的珠钗与厚实的发量，往下是削薄的肩与流畅的腰线。
燕宁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看婴儿的月份应该是刚出生，没想到他的母亲恢复得这么好。
“阿宁。”陆横忽然叫了她一声，“别看了。”
燕宁却挑挑眉，“那可是个美人，你就不感兴趣？”
“没兴趣。”他轻哼，脸上竟有些委屈，“阿宁看我不好吗？”
燕宁有些无奈，“你跟她不一样。”
他赌气似的道：“哪里不一样了。”
燕宁刚想跟他科普一下男女之间的差异，打里边出来一个拿着竹条的婢女。
小厮跟在她后面，站到门前不动了，脸上露出微妙的同情。
婢女年纪不大，约莫十五六岁，头上扎着两个精巧团子，脸庞青涩但隐隐含着怒意，瞳仁里面六百很多，细眉高挑，颧骨很高，唇薄，下巴奸细，是很刻薄的面相。
“来了怎么不问安，怎么还要少夫人来请你？”
婢女上下打量她一眼，鄙夷道：“光天化日裸露脚踝和小臂，难怪只能呆在外院，还不快去将这身装束换了去。”
“你能看见我穿的衣服？”
之前奶妈并没有对她的穿着发出质疑，她还以为画中的人不会在意这点。
“还敢顶嘴？”婢女高高扬起竹条作势要打，燕宁哪里会吃这个亏？她还没动，陆横已经反应过来，擒住她的手腕往后一推。
婢女踉跄几步，没稳住重心直接撞上了后面的香炉。直接把香炉撞得歪歪斜斜，轰的倾倒了。
婢女自己也没好多少，她捂着腰倒在地上，不敢置信地呕出一口血，她指着燕宁，还没等说话，脸颊便冒出两团红晕。
她很快也变成了没有感情的娃娃。
里面躺着的少夫人被惊动，指了另个婢女出来查看。
“咦，香炉怎么倒了。”
那个婢女就倒在她面前，然而她却像什么也没看到似的，抬头问燕宁道，“你是谁，怎么站在门口。”
难道人死了，有关她的记忆也会一并抹除么？燕宁暗忖，回那个婢女道：“听说少夫人要见招财，我就来了。不知这位姐姐如何称呼？”
新出来的这位婢女面容和善，长了张瓜子脸，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她点点头，应道：“原来是招财，少夫人已等你许久了，唤我春夏便好。”
“你们两个，听到香炉是怎么倒的么？”
那两个小厮脸上俱是茫然，其中一个指了指燕宁，小声问：“你可看到她进去了？”
另一个则摇摇头：“一直站在门口。”
“或许是风吹动的罢。”见燕宁一脸茫然，春夏便也没再追问，伸手招招手换了两个小厮，“快扶起来，仔细着点，这可是少爷最宝贝的。”
小厮的动作很快，等点好火，春夏支使着小厮将门关好了，才招呼燕宁进来。
门口到里屋没有多少路，燕宁很快就站到了少夫人身前不远处。
那果然是个美人，眉目婉约，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但顾念着陆横的小心思，她只看了一眼，便将视线移开。
少夫人身边立着一个架子，架子上挂着一块雪白的动物皮革，很大一块，纹理清晰细腻，看不出来材质。
那块皮革十分完整，上面还飘着几根晶莹毛发。
燕宁指尖微痒，眸中露出一抹沉思。
“你就是招财？”春夏伏到她身边耳语一番，少夫人美目轻启，抬眸望向她：“来啊，把她的皮剥了，做成，送去给少爷，看他还敢不敢乱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