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要换条路，但走着走着，程冬冬就发现，宁鹄要去的似乎不是榕城了。
远处原本还能看见一个头的城墙，随着他们的渐行渐远，便是什么也看不见了。
这一现象众人自然都发觉了，但是没人问宁鹄到底去哪里。程倩倩和玄衣不问，是因为他们觉得不往榕城去，是一个非常明智的举动。
要知道，宁珏既然派了人来，那又岂是绕道就可以避开的？所以还不如不去榕城，直接避开所有潜在的杀手。至于知道去哪里，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反正他们只要知道，宁鹄决计不会害自己就对了。
而程冬冬不问，则是因为在她看来，宁鹄自有打算，她不必问。她只要在宁鹄身边就好，待在他身边，无论有什么危险，她都不会怕。
不过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宁鹄驾着马，领着众人来到了一片郊外树林，四周瞧着很是荒芜，也不知道是不是地势原因，半个林子都充斥这白茫茫的迷雾，他们处在迷雾之外，看着这片白色，心中只觉有一种对未知的恐惧。
似乎也是因着这迷雾，所以这一路走来，似乎方圆数里除了他们，半个人影都再看不见了。
“好了，我看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先在此将就一下吧。”
宁鹄打量了一下四周，似是在确定什么位置一般，最后紧挨着迷雾的边缘将马停了下，他也自马上跳下来，随后一边接程冬冬下马，一边对着玄衣和程倩倩说道。
“额……我们，经常在外露宿，所以倒是没什么，但是你……”
“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程倩倩望了一眼天，虽说近来天幕总是灰蒙蒙的，但此时明显距宁鹄口中说的那个“天色不早了”，还有一段时间。所以，她嘴上迟疑着，本是想问问对方怎么想的，谁知却被宁鹄打断了问话。
宁鹄一向很少这样，但他若是这么做了，那便是他暂时不想说的意思了。
所以一旁的程冬冬见此，便也打消了接着追问的念头，同时还冲程倩倩使了使眼色，示意她也别问了。
程倩倩见状，便也只得作罢。但她对于程冬冬盲目的信任，还是略带嫌弃地赏了她一个白眼
“你们现在此地休息一下吧，玄衣和我去拾些干柴。”
待把马拴住之后，宁鹄便嘱咐了程冬冬两人一句，随后带着玄衣往林中去了。不过在临走之前，宁鹄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又嘱咐了程冬冬一遍：“你们就在这里，不要乱跑。这迷雾是天然形成的，若是毫无准备的进去了，很容易就会迷失在里面的。”
这也算是变相地告诉程冬冬，他来这里的确另有原因。
程冬冬仍旧没有多问，点点头之后，目送着宁鹄和玄衣缓步走进了那片迷雾之中。
“神神秘秘的。”程倩倩看不见两人之后，便自顾自的嘟囔了一声，语气中颇有几分不满。
“肯带你来，就说明他是信任你的了，哪儿那么多抱怨啊？”
程冬冬听见了她的嘟囔，便走到了她近前来：“再说了，他也没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啊，我还陪着你呢。”
“他总是这样，什么都瞒着你，你还这么替他说话。”程倩倩看向程冬冬，眼神中颇有几分恨其不争的意味。
程冬冬长舒一口气，就近找了个合适的地方，直接席地而坐：“她为什么瞒着我，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说这些做什么？难道，你又想回归宁朝的麾下，所以开始挑拨离间了？”
“啧，怎么说话呢！”程倩倩顿时气急，没好气地推了程冬冬一把。不过她也知道程冬冬是在说笑，所以这话她也没有多放心上，只是在白了她一眼之后，紧挨着她，也坐了下来。
“我明明是在为你着想，结果你还不领情。”
程冬冬笑了笑，偏头看了她一眼：“那玄衣呢，他又告诉了你多少事情？”
这话问得突然，程倩倩一时也有些猝不及防，不过在愣了愣之后，她又转而坦然了起来，一如当初她问程冬冬那般，轻笑起来：“他不用告诉我多少事情，我只要知道他是谁就好了。”
程冬冬一时会意，随后笑着仰头看了看天，略带几分感慨地开口道：“倩倩，你说我们真的还回得去吗？”
程倩倩一怔，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她摇了摇头，但嘴上却说：“其实，你还和以前一样，有哪里来的回得去回不去呢？”
她只说了程冬冬，却没说她自己，这让程冬冬有些奇怪，她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对方，但还没来得及问些什么，就听见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两人吓了一跳，连忙起身退后，退到了一匹马的近前，同时一脸警惕的看向了那片白茫茫、什么也看不清的迷雾。
不过，当两道身影逐渐走出迷雾，来到两人眼前之后，两人的心弦便是一松，眼中的警惕也随之烟消云散。
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说要去拾柴的宁鹄和玄衣。
说来也有些出人意料，程冬冬和程倩倩都以为这两人说是去拾柴，实际上应该是要去见什么重要的人，但没想到的是，他俩真的各自抱了一堆干柴回来。
“怎么了？”
宁鹄扔下柴火，原本正拍着身上的碎屑和灰尘，却无意间看见了程冬冬两人错愕的目光，一时也有些不解。
“额……”程冬冬见自己被发现，愣了愣，和身旁的程倩倩对视一眼之后，忽然说道，“是现在生火吗？”
宁鹄也是一怔，随后明白过来这俩人为何是这种反应，便笑了笑：“可以。”
“好。”
两人似是为了掩饰自己的错愕和惊讶，很是积极地凑上前来，堆柴、点火。程冬冬许久没做过这些了，手法一时有些生疏，但她还没来得及熟悉熟悉，就被玄衣挤到一边去了。
于是，她就很是无语地走到了在一旁偷笑的宁鹄身边。
“打死我也想不到，玄衣还有这样的一面。”程冬冬一面看着合作无间的玄衣和程倩倩，一面向宁鹄啧啧称奇。
宁鹄看戏看的起劲，眼角都带着笑：“我也想不到，从没见他这样过。”
程冬冬深吸了一口气，说到玄衣，她就想到了方才程倩倩说的，只要知道他是谁就好了。一时间，她对玄衣也好奇起来——其实她一直都很好奇，来历不明，身份未知，甚至连真正的姓名都没几个人知道，这么多的秘密汇聚到一个人身上，很难让人不产生好奇。
“重阳，我记得太子的贴身护卫，在他十岁那年就死了，而你来了之后，陛下虽然对你有多加保护，但好像并没有再给你配备一个。那玄衣，是怎么来的？”
宁鹄眉头一挑，也没想到程冬冬会突然问这个。随后他垂下了双眸，脑海中也浮现出了当年的一些记忆。
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宁鹄这才从回忆中苏醒，沉声回应道：“是他送来的。”
程冬冬又是一怔，脸上还浮现出了几分惊愕。她听出来了，宁鹄说的“他”，指的就是宁怀旭。这属实是她没想到的，也是真的让人惊讶。
“说来也真是可笑，我们的皇帝陛下一门心思地为他铺前路、斩后患，想等他回来时，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拥有一切，却没想到，他竟不想回来了。”
“……”
程倩倩闻言，不由地就想到了那个潇洒不羁的人影。那样的人，皇宫这样的地方，的确不适合他：“他一直都被寄养在璃国？”
“嗯，算是养在江湖吧，他俩还是同门呢。”说着，宁鹄还向玄衣扬了扬下颚，“你之前不是想不通，他既然承诺不会回来，又说只要他不回来，我就不会有事，那我为什么还要送你离开吗？”
“就是因为没人能猜到我们的皇帝陛下，到底在想什么。宁怀旭说他不回来，皇帝就能同意吗？他不打算放过我，不管谁说什么都没用。”
程冬冬叹了口气，这些话她都明白，但她不认为这是全部的原因：“可你和三皇子之间，应该不是陛下安排的吧。宁怀旭说过，他承诺不会回来争什么，这既是他自己的意愿，也是给你的机会，你们之间还有一个约定，我想大概就是，你可以想办法保住自己的命，甚至是推举别人登上皇位，而他，不会做任何干涉，或者说，他还可以给你提供些消息……”
“我说的，对吗？”
宁鹄看着异常平静的程冬冬，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忽然移开目光，并笑了起来：“他能跟你说这么多，看来是个好相处的人。我倒是不用担心，他会不会毁约了。”
程冬冬见此，不由地又叹了口气：“是啊，他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那三皇子呢，他是个怎样的人？你和他结盟，是不是会时常担心，他在事成之后会毁约呢？”
这是程冬冬唯一能想到的，宁鹄一定要送走自己的主要原因了。
那位三皇子宁烨，是个怎样的人，程冬冬不知道，她没有亲眼见过，只听传言她也下不了定论。但能被宁鹄选中，至少他也是个极聪明的人，可不巧的是，他还是宁珏的亲哥哥，两人感情甚笃，她也实在没有办法，把这两个人完全分开来。
而宁鹄在听到程冬冬的怀疑之后，照例是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才低沉而又轻声地说了一句：
“……不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