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卫翎受方才那些衙差所托，前来归还您的令牌。”
卫翎姑娘走到宁鹄身前不远便停下了脚步，跪伏在地，恭敬地捧着令牌双手奉上。
宁鹄这时才收回了远望的目光，瞥了一眼卫翎手中的令牌。
不过他随后就又移开了目光，并没有打算接过来的意思，只是垂眸看着杯中清润的茶水，淡淡道：“劳烦姑娘走一趟了，放桌上吧。”
“王爷客气了，这本就是卫翎分内之事。”
卫翎姑娘柔声应了一句，这才起身又上前了两步。不过就在她弯腰将令牌置于桌上时，她的目光还是不受控制地看向了身侧的宁鹄。
她从未见过这样谪仙似的人物，在他面前，自己这立春风的头牌又有何出彩之处？
卫翎姑娘一面这么想着，一面不由地就有些看痴了……
“咳！”
可就在此时，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重重的咳嗽，吓得她一个激灵，心头一阵心虚，下意识就回身看去。而程冬冬和宁鹄也被这一声咳嗽惊到了，几乎在卫翎姑娘转头的瞬间，同时抬头看向了窗边的程倩倩。
这咳嗽声的确是程倩倩发出的，极其用力，所以显得非常刻意。
但此时随着三人的目光看去，她却是一脸的随意，仍旧趴在窗前看着楼下的热闹，还时不时抬头和玄衣聊天：
“你说，他们什么时候才会散去啊？”
玄衣不着边际地瞥了她一眼，知道她是故意，却也没拆穿她，淡淡回应道：“你可以下去问问。”
“我才不去呢！还是看热闹的好。”
“也是，不过，看看就得了。”
“我当然知道了，再说，除了看看，我还能做什么呀？”
两人这一问一答的，配合倒也算是默契。尤其两人最后那意有所指的话，让得卫翎姑娘眼中划过一丝羞恼，同时又夹杂了些许不甘心。不过她随即就调整好了心态，又眉眼含笑地看向了宁鹄：
“王爷如此品茶岂不单调，不如就让卫翎再为王爷奏乐一曲吧？”
宁鹄虽未注意到卫翎姑娘的神情，但也大体猜到了刚才算是怎么回事，所以此时对于卫翎的提议，他下意识便拒绝了：“不劳烦姑娘了，你方才也陪了我们许久，想来此时也该乏了，还是去休息片刻吧。”
话虽婉转，但卫翎姑娘还是听出了拒绝之意，心中一时又是失落又是羞恼，但她面上还是挂着温婉的笑意：
“为王爷效劳，怎么会累呢？还是让卫翎为王爷奏乐一曲吧。”
宁鹄眉头一皱，心中有些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准备好言好语劝一劝她。不过，一旁的程冬冬此时终于是明白了哪里不对，于是连忙抢先一步，替宁鹄回答道：“卫翎姑娘盛情难却，王爷你这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我看着都不忍心了，还是遂了她的愿吧。”
宁鹄哪里不知道她的小心思，但他也只是有些无奈地看着她摇头轻笑，却是没有拒绝她。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便劳烦卫翎姑娘了。”
这种方式的同意，对卫翎姑娘来说不可谓不是一种伤害，她忽然有些后悔非要留下来，方才宁鹄也算是在给她面子了，只是可惜她没珍稀。所以此时不管多后悔都没有用了，宁鹄既然开了口，她又如何敢不从？
“王爷莫要再这般客气了，这不是折煞卫翎了吗？”
卫翎这头牌之名倒也不是浪得虚名的，心中不论多不愿，面上却始终能保持着温婉和善的轻笑，似乎这天底下就没有什么事能扰动她。
而就在卫翎姑娘抽身走向放着琴的案桌时，程倩倩便趁机回头看向程冬冬，暗自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
程冬冬见此，唇角勾起，连眉眼都带上了笑，却又做出随意的模样，轻嘬了一口杯中的茶水。其实她不会品茶，所以多好的茶喝在她嘴里，都是一个滋味，不过这不妨碍她用这个来显示出自己的“文人气息”。
就在此时，悠扬的琴声渐渐响起，穿过厚墙，随寒风一道飘向了远方。
……
夜幕渐渐降临，立春风的“显王”却仍旧没有离开，这也使得立春风今晚的客人比平日要多出一倍之多，那些人似乎是替自己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逛勾栏院——这位王爷平时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呀，今天好不容易出来了，他们当然要来一睹尊荣了。
不过实际上，不管是真有这个心思的，还是这是把这个当借口的，都没能真的见到那位“显王”。
因为通往第五层楼的楼梯，此时正被重重立春风的护卫所把守，没有允许谁都靠近不了，更遑论上去看看了。
要知道，就连此前一直贴身侍候的卫翎姑娘，此时也被遣退了下来，说是让她休息休息，但谁知道是不是因为眼光太高，所以看不上她呢？
尤其是下楼时，一向脸上总挂着温婉笑容的卫翎姑娘，却是黯然神伤，一脸的失落。
只一个人看见之后，卫翎姑娘被“显王”伤透了心的消息便瞬间传遍了立春风，然后迅速向方圆扩张。要不是银子照样赚，付妈妈恐怕都快愁死了……
“冬冬，你听见了没？卫翎姑娘为‘显王’倾心，却反被‘显王”’伤透了心，啧啧，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因为这件事骂显王呢。”
程倩倩在这楼上待得烦闷，所以一早就趁着天黑，翻下楼去了。
结果不曾想，一下楼就听见了这等“劲爆”的消息，于是在打听了来龙去脉之后，又赶忙翻了回去，刚一窜进房间，就向程冬冬囔道，同时她还不忘幸灾乐祸地看着宁鹄感慨：
“哎呀，某人的魅力果然不同凡响，这才刚见面就把人家的芳心给俘获了。不过，要我说这显王可真够冤的，明明人还在王府里什么都没做呢，却在短短一天不到的时间内，接二连三地为百姓所不齿。”
宁鹄淡然地看了她一眼，从她身旁走过，然后去把她刚刚从外边推开的窗户关上了之后，才开口道：
“我倒是没想到，你还生了一副菩萨心肠，竟也会替他着想。”
“你、我……我这是就事论事！”程倩倩瞪了他一眼，“总好过你，无声无息地，就牵扯出一段‘情事’来吧？”
“……”
这话似乎让宁鹄心头有些不悦，他没有说话，看着程倩倩的目光却变得幽深起来，眉头也轻轻皱起。
一旁的程冬冬知道宁鹄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便连忙出声打破了两人之间开始有些紧张的氛围：“行了，不过就见了一面，算哪门子的情事啊？咱们这一天天的见的人还少，难不成都有点什么？”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要维护他也说点靠谱的呀。”程倩倩很成功地被程冬冬扰乱了注意力，一个转头就将目光放在了她身上，“再说了，我不是替你鸣不平吗？你怎么不识好歹呢？”
其身旁的宁鹄见此，脸上虽然仍旧有些不悦，但在看了程倩倩一眼之后，也还是什么都没说，径直回到了程冬冬的身边。
程冬冬知道他是因为自己这一搅和，所以再懒得同程倩倩一般见识。
所以，见程倩倩依旧不依不饶地，她也不由地略带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我记得，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临村有个男孩子说喜欢你，要讨你做媳妇，你当时好像还答应了……”
“胡说八道什么！”
对于程冬冬忽然翻旧账的行径，程倩倩大为为之不齿，尤其当感受到一边的玄衣投来了好奇的目光之后，她顿时就有些慌神了：“程冬冬，你越来越过分了啊！就为了他，竟然还这么编排我！你有没有良心啊！”
“谁让你不知收敛了？”程冬冬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随既又看了看眼中只是带上几分好奇的玄衣之后，又是一笑，“再说了，你刚才也说了是旧账，那就都是以前的事了，你慌什么？”
“我能不慌吗？我……”
程倩倩忽然一顿，不着边际地瞟了一眼玄衣，见他好像没什么反应之后，一时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程冬冬见此，有些忍俊不禁，也没打算再逗她，而是转而看向了宁鹄：“那个，卫翎姑娘……”
“我和她没什么。”听见程冬冬忽然提起那个卫翎姑娘，宁鹄眉头顿时一皱，很是干脆地否认了和她有什么“情事”一说。
程冬冬先是有些愣，因为她没想说这个。而且以宁鹄的性子，他一向是很少会解释什么的人。
但随即她就想通了个中原委，当下忍不住又是一笑：“……我知道。”
宁鹄闻言，不由地抬眼看向了她，两人四目相对，似有千言万语，却又相顾无言。
而就在这时，一直缄默不语的玄衣忽然一抬手，制止了众人的对话。
注意到他这一动做的另外三人，皆是十分配合的闭了嘴，然后看着他踏着无声的步伐，走向了刚被宁鹄关上的那扇窗边，随后缓缓伸出右手，轻轻一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