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距那日的“下毒事件”已然过去了两天，皇后和宁珏那边对程冬冬却是没了任何针对的动静。对方似乎是因为随着这隆冬的到来，他们“搞事”的热情也被冻僵了一样。
但程冬冬也没那么好过，因为皇后和宁珏都不让她出门，而且平时也没什么人管她，所以她经常是一个人待在偏殿里。要不是怕她冻死，恐怕皇后连一块炭火都懒得给她。
不过程冬冬对此也没表现出任何的急躁，一副丝毫不介意眼前处境的模样。
毕竟不让她出门是一回事，她出不出得了门，那又是另一回事了。虽不知道皇后和宁珏是怎么想的，但两人若是以为这样就能困住她，让她屈服，那未免是小看了她。
她现在之所以还能这么安心地待在这里，只是因为她在等一个时机罢了。
……
就在程冬冬席地坐在偏殿中央的火炉旁边取暖出神时，忽听得一声轻微又清晰的脚步声渐渐临近，将她唤回了现实。
定了定神之后，程冬冬这才有些好奇地偏头看向了门口处，想知道这既不是饭点，火炉里的炭火也烧得正旺，会是谁、又因为什么来找她。
可当她的目光接触到逐渐走近她的那道身影时，她却在瞬间就愣住了，脸上也充斥这震惊和疑惑。
“千伶？”
语气之中，也满是惊诧。
是了，那道渐渐走近程冬冬的身影，只是个小女孩，许是因为一路上的寒风，所以使得她双颊和鼻头都是红彤彤的，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清澈无比，头上梳成两边的发髻上还别着两个漂亮轻盈的蜻蜓发饰，随着女孩的走动而上下轻荡，活像两只真正的蜻蜓——这样的一个小女孩，除却程冬冬早前收留的小乞丐千伶，还能是谁。
只是程冬冬虽然收留了她，但这丫头平日也不爱在东宫里待着，就喜欢在外边疯跑，程冬冬一直以来自己的麻烦也是不断，所以也没怎么留意过她，也就观棋偶尔还会管一管她，所以她在东宫里的存在感一向不高。
不过存在感虽然不强，但程冬冬也不是忘了自己收留了她，而是震惊于自己竟会在这里看见她。
这里是什么地方？大内皇宫！
这里守卫重重的，若没有专人引见，或是陛下特许，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女孩怎么进得来，尤其这里还是皇帝的寝宫，她一个人怎么可能进得来？
可是，她不但进来了，还是从正门进来的。
这便说明是有人专门放她进来，那那个人是谁，程冬冬不用想也该知道了——宁珏。所以她疑惑的是，宁珏把千伶放进来做什么？
“……太子妃姐姐。”
不同于以往，千伶此时看着程冬冬的目光当中，带着几分犹豫和怯意，就连叫她的时候，也是带着小心翼翼地试探。
程冬冬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但她确信宁珏把千伶放进来肯定没安好心。
所以，她也没有追问什么，而是先站起身来将千伶拉到了火炉旁，蹲在她身前替她冰凉的小手取暖。
语气之中也带着几分安抚，就像寻常聊天那样，向她问道：“你怎么来了？”
千伶感受着火炉和程冬冬身上的温暖，面上的怯意更浓了，而且还带上了几分愧疚。听见程冬冬这么有心无意地问她，她也是在犹豫了一下之后，才缓缓开口道：“是，宁珏哥哥，带我来的……”
她似是还想说什么，可就是没有勇气开口，张着嘴，半点声音也没再发出来。
程冬冬也不着急，继续替她暖着手：“他怎么也不知道给你个手炉暖一暖，这大冷天的，你一个小孩子哪里受得了？”
听见程冬冬的关切，千伶顿时鼻头一酸，眼眶一热，眼中也蓄满了晶莹，只差一点就要掉下来。但临到最后的时刻，她还是忍住了，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回应着：“他原本没打算带我来。其实自打你们去了幻雪城，我也很久没见过他了，要不是这次我主动找他，他可能都不记得我了。”
“……”
听着千伶的话，程冬冬手上的动作一顿，若有所思地抬眼看着她，“他平时都在宫里待着，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我……”
千伶一愣，她并不惊讶程冬冬会这么问，事实上她也就是来交代的，但等到这会真的该说实话了，她又有些犹豫了，心中终归还是很害怕。
程冬冬也看得出来她很忐忑，所以也没有接着逼问她，只是适时地转了话题：“那这个问题等会儿再说吧。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让宁珏带你进宫吗？”
“我听说你就在皇宫里，就想来看看你。”千伶闷声回答着，“之前外边都在传，说你和太子哥哥，还有公主姐姐他们，在幻雪城失踪了，可现在你却忽然出现在了皇宫里。我想，你一定是被人带进来的，所以我就想来看看你了。”
“那你知道是谁带我进来的吗？”
“……知道。”
千伶闻言，有些犹豫，在看了一眼程冬冬之后，这才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会知道？”
“……”
这个问题，对千伶来说，就和方才她没能回答上来的那个一样，都涉及到了她想同程冬冬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的事情。
程冬冬见她还是犹豫，虽然还是没有着急，但她也没有再回避这个问题。
“千伶，你进宫来找我，就是想同我说些什么的，对吗？”
千伶此时低眉垂首，不敢看程冬冬，但还是点了点头：“嗯。”
“那你现在说吧。你放心，你是来和我谈心的，我自然不会对你发火，你只要没有做伤害我们的事情，我也不会对你心生厌恶的。”
程冬冬的语气很是温柔，看向千伶的目光也极尽温和，她知道千伶在怕什么，但这也是她能做到的底线。
而千伶听着她的话，似乎也是在思虑着，自己做过的事情到底有没有越过这个底线，所以她沉默了许久。等到她再次抬头时，她眼中的晶莹几欲尽数落下。
“太子妃姐姐，我也不知道我又没有伤害过你们。”
程冬冬爱怜地看着她，轻轻地捏了捏她终于有肉了的脸颊，浅笑道：“没关系，你说吧。人都会犯错的，更何况你还只是个小孩子，重要的是，你知道自己错了，而且你也愿意改。”
“嗯。”千伶重重地点了点头，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猛地吸了一下鼻子，然后开口道，“其实，我当初给你送信，不是偶然，是宁珏哥哥让我去的，我会住进太子府，也是宁珏哥哥一早就料到了的。”
“他当初其实也不算骗你们，他是和我定下了‘三面之约’，也的确是在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给我取了‘千伶’这个名字。但我和他第一次遇见，是在一年前了，‘三面之约’也刚好在是我遇见你之前达成的。他说我被你收留之后，也不用刻意做些什么，只要在听到一些关键的消息、或是见到什么奇怪的人的时候，把消息告诉他就好了。”
“就比如那个明英姐姐被你们救回来的时候，还有你想躲避太子哥哥派遣的跟踪，还有你让那次去相府，让我看着你离开后有没有人偷偷离去……反正我说了挺多的，但我也不知道那些到底代表了什么，我……”
列举着自己的“罪状”，千伶越说越说心虚，到最后自己反倒委屈得要哭了。
正如她自己所说，这些事看着好像都是小事，但是凭借宁珏的本事，一件件的往背后推，那得知道多少事啊。
程冬冬这时也终于是想通了，为什么有些事情宁朝会知道得那么及时了，原来是多亏了他俩。不过宁怀旭那事，似乎同千伶没什么关系……
“太子妃姐姐，我知道错了，我不知道会那么严重。我以为你们是好朋友的……”
眼看着程冬冬不出声，千伶还以为自己真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事，刚才还一直是泫然欲泣，现在直接就吓得哭出了声来。
程冬冬也是听见千伶的哭声，这才回过神来。
“别哭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眼看千伶越哭越厉害，程冬冬一下子也有些慌了手脚，连忙安慰着她，并替她擦拭眼泪，“我刚刚不是说了吗，人都会犯错的，更何况你还是个小孩子，对你来说知错能改才是最重要的。”
“可、可是，你刚刚还说了，”千伶暂时忍住眼泪，抽泣着说道，“要是、要是我做了什么伤害你们的事，你还是，会讨厌我的，啊……”
说到最后，她还是没能忍住，又哭了起来。
程冬冬见此也有些无奈，只能继续安慰着她：“我是这么说过，可我什么时候说你做了这样的事情了？”
“那、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话？”
“我那是在想别的事，出神了。放心吧，通风报信的虽然是你，可你只是提供了线索而已，能找到线索背后的事情，那是宁珏的本事，我想即便没有你，他应该也有办法知道这些事的。”
“可、可是……”千伶听着程冬冬的话，见她很是认真，并不只是安慰自己的样子，这才算是真的忍住了眼泪，抽噎着，“这些线索，也都还是我提供给他的啊。”
“所以说你还是做错了啊，要改的。”
程冬冬替她擦去脸上残余的泪水，随后还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以示“惩戒”。
千伶怔了一下，随后才破涕为笑。
“对了，太子妃姐姐，你要不然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笑着笑着，千伶似是想起了什么，连忙向程冬冬建议道。
程冬冬一愣：“为什么？”
“我来的时候，看见宁珏哥哥调了好多的士兵来，我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所以你要不还是趁现在没人注意，我给你打掩护，不说离开皇宫，你先离开这里吧。”
“……”程冬冬又是一愣，有些惊讶，但却没有一丝慌乱，“今天，这么快？”
“什么这么快啊？”
千伶一脸疑问，弄不明白程冬冬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千伶，你刚刚不是说，要改邪归正吗？那帮我个忙吧。”
“好啊。”千伶点点头，“什么忙？”
程冬冬一笑，凑到了千伶的耳边耳语一番之后，又问了她一句：“明白了吗？”
“明白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