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些?”傅千禾问。
“……不,还有……”
“说。”傅千禾咬牙,本来提起来的笔重重往纸上一戳,原本画上纹路细致的头发一团墨迅速晕染开来。
“东都已经传遍了,就这一下午的时间。”
“……”傅千禾脸彻底黑了,为什么她爬岳知阳屋顶的事没人看见?!她还不止爬屋顶了!
思思在回来的路上,一开始只有几人在说,思思向来不听旁人八卦,可是一路都听见人在说,分散注意力侧耳一听,就听到了安和郡主和灵庙少祭师两个称呼。
光是侧耳一听,就听到了这些,可想整个故事得有多庞大,毕竟人的联想力和想象力是极其丰富的,何况还有安和郡主和少祭师从小就玩儿在一起的前情提要。
傅千禾装扮成后厨婢女出了王府,她必须立马去找岳知阳解释。走到岳府外,说求见岳少将军,然后因为东都倾慕岳知阳的女子实在过多,经常会有女子求见,上至官家大小姐,下至平民百姓,而此时的傅千禾还穿着王府婢女衣裳,护卫想都没想就将傅千禾轰了出去,更别提让护卫通报了。
傅千禾百无聊赖地走在大街上踢着石子,想着晚上再去,然后听到好几个妇人们围在一起说着她和宋明宽今早的八卦,满脸黑线:“谁告诉你郡主连孩子都有了的?”
傅千禾带着怒气的眼神瞪过去,其中一个穿着华丽的妇人往她看过来,然后看了看傅千禾的穿着:“你可别不信,你家郡主也不小了,也没被皇室指个姻缘,怕是……”
“姐姐,她是三王府的下人,你可别乱说。”另外一个同样打扮的妇女制止道。
“怕是什么?”傅千禾迅速一脸八卦看向妇人,她要看看这谣言到底是怎么编的?
“怕是早就与少祭师情定终生了,才拒绝了官家少爷们的提亲。”
“我怎么听说郡主和少祭师连孩子都有了,就上次去灵庙祭拜的时候看见少祭师抱着一个一两岁大的婴儿,郡主在旁边逗他玩儿呢,那场面……”
“那是专门前来灵庙驱除晦灵的孩子!”傅千禾无语。
她不过是恰好去灵庙然后碰上宋明宽抱着刚去除完晦灵出来,就逗了逗,为什么他们没看到下一秒前来接孩子的母亲就把孩子抱走了的景象?!
“你是王府里的人自然这么说。”有妇人辩解道,然后没理傅千禾,和姐妹们继续热火朝天地讨论着。
“……”
“不知道你们晓不晓得去年祭灵大典的事吗?”
“嗯?郡主和少祭师那天发生了什么吗?”
“那天不是出现了恶灵嘛,我一个友人也站在大典下面,刚好能看见郡主所在的位置。场面混乱不堪的时候,她被旁边的人挤着出不去,无意间看见郡主往左边大声喊着什么,手也在尽力地挥舞着,她就往左边看过去,就看见少祭师站在那边,郡主一直在用力挥舞,可少祭师很久之后才注意到,深深地看了一眼郡主,郡主才放下手臂。”穿着最为花哨的一位妇人煞有介事地回想着那天她看到的事情。
“啧啧啧,情深意切啊。”紫色衣裳的夫人附和道。
“……那个,郡主是看到有恶灵往祭台上跑,提醒他……”然而没人听傅千禾的解释,都在一脸认真分析她和宋明宽之间的小粉红。
“你是郡主吗?”穿红色服侍的妇人不满傅千禾打扰。
“……不是……”她不能被认出来,也幸好妇人没在意她的说辞里存在的漏洞,大白天违反禁令出府,她不想和太后娘娘杠上。
“不是你在这解释什么?你是郡主肚子里的蛔虫吗?”紫色衣服的妇人发问。
“……”傅千禾真的很想说她是郡主本人,并且当事人要在线辟谣。
“祭灵大典除了皇亲贵族能站在前面,谁都不能上去。我当时也无意瞟到了郡主往某个方向挥舞着手臂,但没多想。”一直没说话静静听着众人八卦的妇人出声。
“安和郡主和少祭师是真的!”有一个很激动的年轻妇人小声地说道。
“哇,想必是郡主特别担心少祭师,那场面我也去了,特别混乱。如此说来,郡主和少祭师真的是有着特别深的感情了,才子佳人,配一脸!”其他人纷纷表示赞同。
“哎呀你们不要再说了,我都脸红了。”一个年纪看着比傅千禾还小的妇人双手捧了捧兴奋的脸颊。
傅千禾还想解释什么:“那个我要再说一下……”
“你快走,老是说一些煞风景的事,你没事情可做吗?”其中一个妇人将傅千禾扯出讨论圈。
“你们知道郡主的侍女思思吗?”一个刚买货回来的妇人激动地从道路上参与到这个八卦圈里。
“嗯?”看着新加入的妇人,其余妇人一脸好奇地看向她。
“今早我那口子去灵庙送货看见她去了灵庙,将一荷包东西和一个大包裹给了少祭师的随从。”
“你这么一说不就连起来了嘛!”紫色服饰的妇人激动地拍了拍手掌。
“那个包裹里装的不会是补药吧?一晚上呢。”买货回来的妇人睁大眼睛往傅千禾的方向扫了扫。
“据府上人说那只是一些吃食啊。”其实那是三本古籍啊!但傅千禾不能说,但还是想解释一下。
“你又知道了。”和傅千禾差不多大的妇人蔑了一眼傅千禾。
“那不是怕少祭师今早饿着肚子嘛嘿嘿。”其中一个稍显年长的妇人解释道。
好的,她傅千禾就不该解释,她就不该说话!
傅千禾退出了八卦圈,往茶馆走去,甩出两锭银子,让伙计去灵庙递个信儿给宋明宽,然后要了个没窗的隔间。
宋明宽来得很“快”,大概是在傅千禾喝茶喝饱了之后。
傅千禾:“宋明宽!你说这个事怎么解决!”
宋明宽在傅千禾对面坐下:“我怎么知道!我还清誉受损,我说什么了!”
傅千禾:“……”
宋明宽:“谁让你大晚上来找我还被发现了!”
傅千禾:“……”
宋明宽:“谁让你今早就让思思偷偷摸摸送钱过来还送那么大包东西!”
傅千禾拍桌:“谁让你走的时候还抓着那一百两不放!”
宋明宽:“怪我?”
傅千禾:“难道怪我?”
“别吵了!”宋明宽接到消息后顺便通知了林羽,林羽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两人争吵,迅速推开门制止两人推卸责任的争吵。
林羽走进来关上门,边走边说:“你们俩个揪着这个事有什么用,快想法子!出事了!”
“什么?”傅千禾宋明宽被迫停止争吵朝林羽看过去,后者缓缓坐下。
林羽:“这事儿已经传到宫里了,我估计皇上已经知道了,毕竟那群大臣也挺嘴碎的。”
“……”
“……”
林羽:“我刚得知大祭师和三王爷已经私下见面了。”
“这么快?”身处谣言中的两人表示震惊。
林羽:“快?你俩的事儿全东都都知道了。”
“……”
“……”
林羽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不紧不慢道:“忘说了,我还通知了岳知阳。”
“你认真的?”傅千禾有点慌,她昨晚才调戏了岳知阳……
“你这是在害我?!”宋明宽提高声音。
“谁要害你?”一个声音在门外响起,门被人从外打开。
“……”说的就是你!宋明宽内心哭泣。
岳知阳转着自己的长笛,没有佩剑,缓缓走进来,一脸平静,然后在傅千禾旁边坐下。
宋明宽看着岳知阳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自己手中的长笛,完了,他生气了。
宋明宽的心里波涛汹涌。
“嗯?你刚刚说,谁要害你?”岳知阳重复刚刚的话。
“嘿嘿,没有,我乱说的。”宋明宽打开折伞挡住自己的半张脸。
姨母!救我!表哥要杀我!呜呜呜!
此时正在岳府后院看书的岳知阳母亲杨慈打了个喷嚏。
林羽看着两人,内心些许疑惑,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而傅千禾侧着目光看着旁边的人,旁边紧挨着她的人看似很平静,实则……嗯……很生气。
“别生气,我可以解释的。”傅千禾低头小声说着。
“嗯?生什么气?你在说什么?”岳知阳悠悠地看着傅千禾,那个表情很无辜:我没有生气。
可是眼神里透露着危险:老子很生气!
别问她怎么知道的,她就是知道,岳知阳就算不说话,她看一眼就能明白个大概。
“你今天的装扮……挺……别致的,嗯,比起那络腮胡,过之而无不及啊。”岳知阳上下瞄了一眼傅千禾的外形,一脸嫌弃。
“……”闭嘴吧!不噎她能死啊!傅千禾没敢说话,现在她好像略微有些……理亏?
“什么络腮胡?”林羽凑过来,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开玩笑呢。”傅千禾笑着打马虎眼地挡住林羽看向岳知阳的视线。
林羽回身,觉得两人之间有猫腻,再看了一眼宋明宽有些心虚的表情,这两人中间绝对有猫腻!
但是林羽没有追问,猫腻可以等有空的时候再问。
“当务之急,是想出一个解决办法,我估计等太后她老人家知道了,会给你们俩个赐婚,将此等荒唐之事将就压下去。”林羽皱眉,东都民风开放也不是这么个开放法啊。
“晚些时候我同少!祭!师!两人各自回府同父王和大祭师解释明白吧,如果皇上追问此事,就说……”傅千禾咬着牙,一字一顿说出少祭师三个字。
“说什么?说你两个大半夜不在自己家里好好呆着,然后孤男寡女单纯在一起聊天吗?”岳知阳冷冷道,周身散发着还没有因为屋里暖和而散尽的寒气。
“……反正就一个人看到,就说他看错了呗,我打死不承认就好了……”傅千禾声音越来越小。母妃,女儿害怕,呜呜呜。
“哇塞,你这主意好棒呀!”岳知阳干笑,还配合地拍了拍手。
“……”母妃,救命呀,呜呜呜。不笑并且说话扎人的岳知阳其实还好对付,一反日常高冷事不关己状态甚至还有点皮的岳知阳才是真的可怕。
“对,不能去解释千禾为什么在明宽那里,等于坐实了千禾大半夜违背禁令出府还与人私会两项罪名。”林羽想了想回道。
“没错,傅千禾你昨晚除了去我那儿还去哪儿了?”宋明宽抬眼问傅千禾。
“你!算了……”傅千禾觉得不能和他计较喊全名的事情,毕竟她也经常直呼其名,半斤对八两,谁都不要追究谁。
“去了我那里。”岳知阳回道。
“还有我这里。”林羽举手。
“你去的地方可真多!哼!”宋明宽送了一个白眼给傅千禾,“谁知道某人来灵庙不知道注意点,要不怎么会被人看见。”
傅千禾闻言道:“谁让你不派人把守的?封口都不好封!”
宋明宽:“怪我?有人把守你能进来个鬼!”
傅千禾:“你觉得他俩的院子我难道随便就能进去的吗?!”
“你!”宋明宽刚蹦出一个字。
“别吵了!吵有什么用!从小你俩就使劲儿吵,还没吵够啊!”林羽看着两人。
宋明宽:“还不是因为她!”
傅千禾:“还不是因为他!”
傅千禾宋明宽对视一眼。
“哼!”
“哼!”
看着傅千禾宋明宽剑拔弩张,岳知阳开口:“不能承认,郡主殿下回府安排好人,统一口径昨夜你在房里从未出去过。明宽你也是一样,一口咬定从你那里出去的是别人。”
“你能不能……”别喊我郡主殿下?傅千禾看向岳知阳,但是只收到了一个生气的眼神,好的,她闭嘴。
“那我要怎么解释从我院子里出去的那个人是谁?”宋明宽仔细想了一下,反正他“夜会佳人”是洗不白了呗?
“我管你?自己想去!”
“好的,表哥!”宋明宽一脸乖巧。
“至于思思去灵庙送东西,完全可以随便找一个借口搪塞过去。”
林羽和宋明宽先行离开,去找今早看见傅千禾从宋明宽院子里出来的那个人,灵庙里有登记,就很好找。
与此同时,茶馆封闭的隔间里,傅千禾同岳知阳大眼瞪小眼,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只是一个眼神有些心虚,一个眼神有些侵略性。
良久。
“你,信我的吧,我真的只是……”傅千禾心里没底地出声。
“信。”岳知阳看向傅千禾。
傅千禾终于放下心里的石头,朝岳知阳笑了笑,他信就好,她心里好感动。
“你把你脸上的快扒拉下来,这样笑实在是太丑了。”岳知阳没忍住,别说话边用手沾着茶水糊在傅千禾脸上,乱揉一通:“手绢给我。”
傅千禾闭眼从腰间抽出手绢递给岳知阳,要不是她现在心虚,能老实到被岳知阳这样折腾?
传出去她堂堂安和郡主还要不要面子了?话说为什么安和郡主傅千禾和守都副将军岳知阳大摇大摆走在一起的八卦就从来没有人传过?
岳知阳用手绢给傅千禾擦了擦脸,一张未施粉黛的脸出现在眼前,傅千禾睁开眼,看见一张好看的脸杵在一尺距离远的地方,视线逐渐往下,停在了鼻子下方,有些不争气地咽了下口水,尝过之后就有点上瘾,她可不可以……
在傅千禾脑子里理智与欲望准备开始打架的时候,一尺远的脸突然凑近,如同昨夜那样措不及防,只是实际上被侵袭的对象换成了她自己。
一个深吻,吻到嘴唇发麻。
好的,她安和郡主的面子暂时可以丢在一边,去他的鬼面子,就是因为面子,好几年了,才进行到这步!
意识有些迷离的时候,傅千禾忽然想起不久前她在街上听到那群八卦的妇人说的话:“像郡主殿下这个年岁,很多妇人的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保不齐郡主殿下连孩子都有了。”
也许,可能,早一点,她和岳知阳的孩子都可能会打酱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