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又睡了多久,只感觉到昏沉无力。她做了好多梦,梦到顾朗朝着她走过来,对她说:“素问,你还能做好将军夫人吗?”
素问想抓住他的手,可一碰到他,他的头颅便掉了下来,眼睛还看着她,说道:“我好疼……”
她一身冷汗,惊醒过来,桃红知道她是又梦魇了,这十多日,她一直就是这样反反复复发着烧,说着胡话,不停的在梦魇和惊醒中交替。
桃红忙递了干净毛巾来给她擦汗,素问格开了她的手,道:“你们都走,让我一个人睡着。”
桃红道:“姑娘,你要当心自己的身子,要快些好起来。宫里来人说过,等你好些,便接你回永寿宫。你现在这样,都不敢让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知道,只说你是闭门静思,不见外人。您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太皇太后想想。”
素问背过身去躺着,道:“我哪里也不去。”
桃红叹了口气,道:“将军府本是要查抄的,皇上说你现在身体不好,怕惊忧到你,特下了旨等我们回了永寿宫再抄府。”
素问一言不发,桃红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道:“你这几日都每怎么吃,我去给你端些粥来。”
素问听见她推门出去,不多时又推门进来,轻轻走来坐到了自己床边。
“你端走吧,我吃不下。”素问连眼皮都不想抬,懒懒地说道。
“不吃怎么行了,饿坏了身子怎么办?”
素问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仿佛一通闪电打入了她的身体,她猛然睁开眼,弹坐起来,看着她眼前的人,觉得自己恍若在梦中不真实。
转而,她嘲笑自己,已经糊涂到这种地步了,自以为清醒,没想到还在梦魇之中。
顾朗的幻象就在她眼前,只是这次的幻象是如此的真实,她伸出手摸向他的脖颈间,喃喃地说道:“刚刚你给我托梦说你疼,现在还疼吗?”
顾朗满眼的心疼,他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心贴在自己面颊上,两滴眼泪落在她手上,滚烫灼热,“对不起,让你吃了这多么苦。”他又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柔声道:“素问,我没有死,你看,我的心还在跳着。”
有力的博动感从她手心传来,连带着她的胸腔也剧烈博动起来,她急忙去摸向他的脸,他的脖颈,直到真正感受到了实实在在的温热,她才相信,他没死,他回来了。她张嘴想说什么,可只觉得胸口那股压抑的气流直喷而上,化成了一声声委屈的啼哭声。
顾朗再也不忍,将她抱入怀中,轻轻顺着她的后背,一声又一声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素问推开他,狠狠地砸向他的胸口,道:“你个骗子,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骗我!”
她一边数十日没怎么进食,拳头落在身上也是软绵绵的,顾朗也不躲,只是等她发泄完了,才又将她轻轻揽入怀中:“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素问渐渐从刚刚失控的情绪中冷静下来,问道:“这也是你和元彻的计划?”
顾朗点点头,道:“整件事里,我最担心的一点,就是你太聪明太执着,没想到,你果然是没让我失望。”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不信任我吗?”
顾朗摇摇头:“不是我不信你,只是这件事实在关系重大,牵连甚广,除了皇上和我,没有第三个人知晓,不让你知道,一是为了顾全大局,二是为了你的安全。你知道的越少,就越不会有麻烦。”
“你早就知道何云双和叶轻烟是离国的细作了吧?”
“从叶轻烟接近我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了。我不过是将计就计,一直在利用她而已。”
“所以,那次叶轻烟中毒,也是你干的?”
顾朗点点头:“我想让她知道,无论如何,我都是向着她的,这样,她才会自以为能够掌控我,了解我所有的心思。让我以为我真的心有不甘,真的对你恨之入骨,也真的和皇上貌合神离,给她创造一个构陷我的机会。”
“为什么要这样呢,知道她是细作,直接除掉她不好吗?”
顾朗道:“她的动作代表的就是离国的动作,这些年,离国和赤画国看似臣服,但却是暗流涌动,尤其是离国太子托和木成年后,颇有野心,一心想挥兵南下,无奈蛟龙军就是阻隔他们的一道天堑,我被先皇调回上京,他们趁机开始布局,整个上京城,到处都是他们的眼线细作,最大的棋子就是我身边的叶轻烟。千尺湖出异象,煞星的流言一起,他们便知道,最好的时机到了,叶轻烟也开始行动了。”
素问想了想,道:“所以什么千尺湖异象,什么煞星,都是你和元彻故意布置的迷魂阵?你们煞费苦心,就是想让他们以为时机成熟,举兵南下,而你们黄雀在后,来个绝地反杀,名正言顺的发兵灭离?”
顾朗眼中满是赞许:“我就知道,你是一点就透的人。”
“那我皇奶奶的病总是真的,你们为了你们的大计,竟要这样去害一个老人家?”
顾朗一脸冤枉:“太皇太后和太后的病,真纯属巧合,我们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素问仍是满脸不悦:“你可知道,我为了替你申冤,吃了多大的苦?”
顾朗满眼疼惜的说道:“我知道,我也心疼,这不,我偷偷来看你了。”
素问把脸别过去,道:“你们一定是一切已然安排就绪,那些个细作暗桩也都拔干净了,不怕事再生变,才肯来见我的罢。”
顾朗握着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像一个委屈的小孩子:“我明日就要去北疆了,今日本不该来向你坦明一切,可我这一走不知道要多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不知道你还要伤心多久,才不顾一切的来了,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么?”
素问本不生气,一听说他刚回来便要走,一时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撇着嘴,不肯理他。
顾朗把脸凑过来,可怜巴巴地说道:“你不肯理我,那我走了?”说完,便起身要走,素问见他这样,更是生气,道:“你走,走了便不要……”
谁知道,话还没说完,顾朗突然回过身来紧紧抱住她,双唇用力的吻在她的唇上,让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心里既难过,又欣喜,不再拒绝他,伸出手来,搂住他的脖子,热烈的回应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