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状态不好。”那个女孩迟疑了一下,最后开口轻声说道。
这次轮到孙非吃惊了,接着她的话问道:“何出此言呢?”
那女孩伸出手指着孙非的画布,说道:“乱了。”
孙非回过头去认真审视了一下自己的大作,自认为保持了一贯的水准,因此又回过头来,说道:“没什么地方不对啊。”
“你的心乱了。”女孩语气回复了平淡,与初次见面时不同,已经让人感觉不到怯意,而是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甚至带点冰冷的感觉。
孙非心里是不太服气的,并不认为自己在画作上透露出了心情状况,而是自己那张不善掩饰内心情绪的小脸出卖了自己,不过当下也并没有在这问题上纠结,而是在组织语言,想试试能不能让这个女孩子自己打破保密协议,跟自己透露一点什么,不然真的很可能被越来越多的谜团给逼疯。
一想之下,觉得开口不打笑脸人,所以挤出业务微笑,顺着女孩的话说道:“你眼光真犀利!你好,我叫孙非,你呢?”
那女孩瞪大了眼盯着孙非的眼睛看,似乎要看透他的眼睛,看穿他的内心。孙非由略觉尴尬变为心虚不已头皮发麻,脸上的业务微笑已经变成皮笑肉不笑,正准备闪避眼神的时候,女孩先垂下了眼神,似乎是先轻叹了一口气,才接着开口轻声说道:“我叫斯嘉丽。”
“斯嘉丽?”孙非愣了一愣,面对这个完全不按逻辑出牌的对话场景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思索了半天才挤出下一句话,“那你的中文名叫什么?”
那个自称斯嘉丽的女生再次瞪了孙非一眼,说道:“没其他事我要开始工作了。”
孙非自知自己这个天聊得不怎么样,但是哪里肯放过打听情报的机会,急忙亡羊补牢:“那个……斯嘉丽……小姐,请问你是怎么看出来我心里有心事的?”
“就叫我斯嘉丽就好,”一说到这个问题,斯嘉丽似乎是有点兴趣了,她说道,“一个人的心境确实是会通过画笔表现出来的。”
这说到专业的问题上来了,孙非马上发表了不同意见:“艺术作品是表达作者的情绪的,这个是普遍的真理,但是表达的通常是一个时期的心境,一幅画想要表达什么情绪,在刚作画时,基调就基本上定好了,画作通常都不是短时间可以完成的,作者的心情在完成作品的过程中会一直变化,瞬间的情绪基本上不会影响画作最终要表达的情感。怎么可能通过寥寥几笔就能看出作画人当下的情绪呢?如果是这样,作品要表达的情感岂不是混乱不堪了?更何况我现在只是在临摹而已,临摹的还是写实的人物肖像画而已,你怎么能看出我现在心里很乱?”
听见孙非说了这么一大通,斯嘉丽只是轻轻地回了一句:“看得出来的。”就再也没有第二句了。
孙非眉头大皱,心想这不是不讲道理吗,想起第一次见面斯嘉丽对自己那么友好,又不好进一步争论,只好说道:“愿闻其详。”
斯嘉丽轻轻摇了摇头,深深地注视着孙非的眼睛,说道:“这个是不能言传的,只能用心去感受。”
孙非本来还想继续追问,但是突然注意到斯嘉丽注视着自己的双眸,黑得深邃的瞳孔,映照出点点像星光一样的光点,犹如探索频道中那绚烂的宇宙星空一样,马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像心里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感动,又有了一种顿悟,似乎有些能理解斯嘉丽所说的那种境界了,登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斯嘉丽也不说话,继续盯着孙非,这次孙非心里清楚,她不是好像要看穿自己的内心,而是正在看穿自己的内心,因为现在的感觉就像是画里的模特一样,一丝不挂地呈现在对方面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内心没有了任何不安,反而觉得特别宁静,也就更懒得逃避,就这样坦然面对着那能看穿一切的眼神,同时坦然地向斯嘉丽投去友善的眼神。
然而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破了这种宁静。门开了,黄太太探进来半个头,向他们这边投来一个孙非看不懂的眼神。孙非转过头去,斯嘉丽果然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稍微点了点头。黄太太收到斯嘉丽的回应,把头缩了回去,带上门离开了。
孙非正准备开口,斯嘉丽先开口了,语气冰冷,神态高傲,完全不像她表面上看起来那个年纪:“昨天你去了‘空’对吧?下次不要去了,那不是你们该去的地方。”
说完也没等孙非反应过来,就自顾自地走向门口,然后开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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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非的技术日渐娴熟,因此临摹速度也相应加快了。跟第一幅画一样,后面的画他也逐一做了“小记号”。但是当他临摹到第四幅画的时候,实在是按捺不住那与画技同样日渐增长的好奇心,再次缠着艾丽要去地下画廊。
艾丽作为一名合格女友,对这种正当要求通常是不会拒绝的,何况上一次的画廊之行对两人的感情大有裨益,因此就爽快答应并去张罗这件事情,而且在孙非提出要求的第三天两人就成行了。
去的路上,孙非特意问了一下那家俱乐部的名字是不是叫“空”。艾丽想了想,有些诧异地问:“店的名字是叫sora,如果说是日语的话翻译成‘空’是不错啦,但是你不是说你上次根本没记住名字,而且就算记住了名字也不会直接往那上面联想吧?”
孙非也没办法说出真实情况,只好随口敷衍,说是记忆力这东西很神奇,有时候以为没记住的东西突然灵光一闪出现在脑海云云,如此搪塞过去了。
到了地头,还跟上次一样,在一楼吃完晚餐,然后下到地下室,开启画廊之旅。
既然孙非的心思完全在自己临摹的那一组画上,所以前面的那段路程他是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好在上次看过一次,艾丽也没打算再从头研究起,前面的也只打算走马观花,随便看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