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情并不像他们想像的那样顺利。
盖在石板暗门上的瓦砾很快就被清理干净了。两位工人闪到一边,请卢卡斯上前来开门。卢卡斯看着那厚重的石板,知道它的份量应该不轻,所以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抓住拉环使劲往上拉。这一下子下去,石板纹丝不动。卢卡斯“咦”了一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改用两只手抓住拉环,再次使劲。石板仍旧岿然不动。卢卡斯脸红了,也不知道是用力过度还是不好意思,他站起身来,拍了拍手,说道:“估计是哪里卡住了,还是麻烦你们吧。”
两位工友还是很友善,收了人大量钱财,这会儿也不来嘲笑四体不勤的老板,只不过脸上稍微流露出了一丝丝不完全是善意的笑容,就上前去准备干活了。那年轻人先上前去,也是单手拉了一下没拉动,再用双手使劲去拉,还是没反应。大胡子看不过去了,叫他让开,自己试了试,还是一样的结果。他皱了皱眉,说道:“看样子是卡住了,不应该这么重的。你去拿工具来。”
年轻人应声出去了。卢卡斯心里有些焦急,但仍然没有表露出来,再次拿出雪茄来,递了一支给大胡子工友,然后就再没说话。大胡子接过雪茄,却并没有点,顺手放进了口袋,呆呆地盯着那石板看,若有所思。
不过这场面并没有保持多久,那年轻人很快带了一堆东西过来了,有钢丝绳,木棍,撬棍等等,后面还跟着其他的几个工友,看样子是知道了这里的情形,都过来看热闹了。
在大胡子的指挥下,工友们用钢丝绳穿过拉环,然后在上方套上粗木棍,两个工友每人用肩扛着木棍的一头,使劲往上抬。
石板有些松动了,然而却还是抬不起来。旁边两个工友不待指挥,走上前去,各自抬着木棍的末端,一起使劲。
石板终于被抬起,地上露出一条缝。旁边的熟练工人也不用安排了,马上用撬棍插进缝里,然后再伸手进去一起用力抬。抬起的那一下确实是最难的,后面就好办了。一边被抬起后,伴随着有些刺耳的与地面摩擦的声音,石板被移到了拉环那一侧的地上,露出下面的一小段石头阶梯,和下面深深的漆黑。
累坏了的工友们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那块石板并没有被卡住,而且看起来并不厚,根本就不可能有那么重,需要五六个人合力才能打开。也有工友拿工具敲打着那块石板,一边说,这根本就不是石头,也不是金属,因为一般的金属也不可能有这么重。
听到这里,卢卡斯心里也觉得十分奇怪。这块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盖板,上面只有一个拉环,那就证明当初设计就是一个人用手,甚至是用单手就能拉开的,现在居然要这样才能打开,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但他也只不过随便想了想,并没有深究,既然门已经开了,而且看到了楼梯,证明下面离地面相当远,那么里面的东西没被损毁的可能性就更大了。因此他有些迫不及待,马上就想下去了。
“你们拿电筒来,我们下去。”卢卡斯对大胡子说。
大胡子坚决摇头。
卢卡斯本来想再加钱让他干活,伸手进口袋去摸支票本时,突然想到,既然门已经打开了,难得这些迷信的乡下人不愿意一起下去,那么下面有什么岂不是就只有自己知道了?想到这里,马上把手从口袋中抽出来,拍到大胡子肩头,说道:“既然你们都害怕,我也就不强迫你们了。你去给我拿大电筒来,我自己下去。”
大胡子说道:“拿电筒给你倒是没有问题。问题是这个地窖看起来密封性很好,这么长时间了,怕里面有有害气体,所以你还是先等一段时间,我们先抽排空气,再点火把之类的下去,要确保安全。”
卢卡斯虽然心急如焚,但还是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所以只好听专业人士的,让他们安排接下来的工作。不过他也不敢走开,怕这些人私自先下去了,因此就这么站在旁边看着。
倒是大胡子体贴人,见工作的事安排得差不多了,搬来了小板凳招呼老板坐好,又从车上拿来野餐篮,叫没干活的工友们一起围过来吃东西,给老板拿了面包火腿,还倒了一杯热咖啡。卢卡斯这时候急也急不来,只好对他表示感谢,坐在那堆乡下人中间,神不守舍地胡乱吃了几口。至于工友们一边吃喝一边闲聊,本身他们说的乡音浓重的高地德语卢卡斯不仔细听就不太明白,这会儿心不在焉,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也没有兴趣去了解。
“先生,先生!”大胡子对着他叫了几声,卢卡斯才反应过来是在叫他。
“我看时间可能差不多了,你要不要试着下去?”大胡子手拿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防毒面罩,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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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胡子点燃一团沾满了汽油的棉纱,奋力向阶梯底部扔去,在地底深处的黑暗中,火光显得特别耀眼,久久没有熄灭。
大胡子回头对卢卡斯点了点头,说道:“先生,看来没有很大危险了。不过保险起见,你还是戴着防毒面具下去吧。”
卢卡斯看了看这几位工友,似乎并没有人自愿跟他一起下去。他也不再强求,戴上防毒面具,接过年轻人递过来的强光电筒,踏上了阶梯,往下面走去。
阶梯比想象中更长。下了二十几级台阶后来到一个平台,那团棉纱燃烧的残骸就在平台上。通过平台,楼梯向左转过九十度继续向下。卢卡斯没有急着往下走,而是在平台处环视了一下四周。墙角处有两个壁灯,一个是电灯,另一个是三头的烛台,三根几乎全新的蜡烛豁然插在上面。卢卡斯掏出打火机,点燃了蜡烛,周围马上亮堂起来。但是向下看去,楼梯尽头仍然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如同怪兽的血盆大嘴,等着择人而噬。
卢卡斯心里毫无恐惧,相反,对未知的财富的渴望占据了他全部思想。他继续往下走去,一直下完了楼梯,才停了下来。根据刚才的经验,他一直在附近的墙壁上寻找光源,所以他马上就又找到了一个壁灯。这个壁灯既不是电灯也不是蜡烛,而是一盏简陋的油灯,一个半碗型的石槽里装着半碗不知道是何种油,经过如此长的时间居然还没有挥发完,一根没烧动的灯芯冒出半个头。卢卡斯也不及细想,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用手里的火机点燃了灯芯。
灯芯燃烧起来,随即,整碗油上燃起了明火。卢卡斯这才发现,石碗后面的墙上有一条长长的石槽,如电线般在墙上一直延伸到远方,此时,里面的液体也都燃烧起来。看来这是一套设计得非常巧妙的照明系统,只一小会儿,四面墙上的数盏油灯都自动被点亮了,整个房间里灯火通明,犹如白昼。
卢卡斯根本来不及感叹这巧夺天工的设计,也来不及仔细去观察房间的环境,因为随着屋内光线明亮,映入他眼帘的是满满一屋子油画!
饶是卢卡斯见多识广,此时心脏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这一屋子的画,乍一看去都是相当精美,有一定专业水准的画作,如果真是二战之前的画作,如果是名家之作根本无需多言,就算不是当时成名的名家之作,也会是相当大一笔财富,甚至有可能成就一名巨匠。
卢卡斯脱下防毒面罩,向着最醒目位置上的一幅画走过去。那是一幅笔调狂野,线条夸张,色彩艳丽的人物画。画中一位穿着花裙子的女子,跪在地上,拥抱着一位男士,画面如此眼熟,卢卡斯一时半刻却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这幅画。但经过走近仔细一看,他更加能确定这批画的质素和价值了。所以他也没有在这幅画前作更多逗留,继续在众多画作中逡巡,走马观花地浏览。
他看得如此认真,并深深沉浸在发现宝藏的狂喜中,以至于从房间的深处传来奇怪的声音也没有留意。
那声音其实并不大,否则卢卡斯也不可能听不到。其实如果卢卡斯能注意到,会发现这种声音十分耳熟。那就是刚才他们移开石板盖时,石板与地面摩擦的那种声音,只是这会儿声音小很多而已。
然而卢卡斯始终没有听到这声音。
他再也没有听到别的任何声音。
当他心有所动回过头来时,只看到一团黑影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大胡子工友们说过的那些事情,以及自己从小听说过的所有恐怖故事里的情节,瞬间在脑海中同时涌起,随之而来的是无法形容的恐惧。
恐惧令他想尖叫。
但是他叫不出来。
他只感觉喉头一紧,然后就立即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