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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利亚姆(一)

从凡尔赛镇到前首相基佐位于香榭丽舍大道的首相官邸,不过区区十英里的路程。然而就是这短短十英里的路,却让利亚姆吃尽了苦头。

利亚姆竭尽这数日来的所学,在尽量避免惊世骇俗的前提下,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巴黎方向移动。然而没过多久他就发现,当时与阿米利娅一同饮用的鹿血已经在他体内消耗殆尽,他开始感觉到体力不支,而且极度饥渴,急需补充鲜血了。

他选择的行进路线正是入城的大道,两旁根本就不可能有野生动物,反而是居住了不少居民。人类鲜血的浓郁香味一阵接一阵地往他的鼻腔里送,使他闻不到其他任何气味,所以就算想找点其他动物也不得其法。他不知要用多大的决心和意志力,才能控制住自己去猎食人类的冲动。

离巴黎还有不到两英里的地方,利亚姆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已经不单单是因为对鲜血的渴望了,而主要是因为体能急剧消耗造成的乏力感,让他有无以为继的感觉。他在路边停了下来,吸了吸鼻子,辨别了一下空气中的味道,然后往马路旁的一幢民房急速掠去。

利亚姆轻易地进了屋,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卧室。这应该是一户不算太富裕的手工艺人家,年青的夫妇带着不过两三岁的小娃娃,一家三口正在酣睡中。小孩子的身上散发出香甜迷人的鲜血气味,让利亚姆几乎立即失去了理智,伸出了长长的指甲,往床上抓去。

就在这时,那小娃娃突然醒来了,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利亚姆。年青的父母比较渴睡,并没有醒来,仍然在睡梦中,浑然不知灭门之祸就在眼前。并不清楚危险就在眼前的小孩,满眼都是好奇,甚至伸出手要来抓利亚姆。利亚姆看着小孩那纯真的脸,内心一阵刺痛,再也下不了手,缩回了爪子,仍然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子。

利亚姆身体愈发虚弱,心里却并没有后悔,反而相当的高兴。因为他有一种明悟,经过刚才一路上对欲望的控制,以及刚才在紧要关头的天人交战,最后理智战胜了欲望,他作为新生儿,克里斯所说的最重要的一课已经圆满完成了。

果然,当他再次用加强了的嗅觉去分辨空气中的各种味道时,人类血液的味道固然是那样浓郁,但是其他的味道也变得清晰起来,他可以分辨得一清二楚。因此利亚姆迅速往另一幢房子掠去,并且在屋后的羊圈里,用一只肥羊解决了体力的问题。

-

利亚姆继续向近在眼前的巴黎进发。最基本的问题解决了,心里开始担心起阿米利娅来。阿米利娅会有危险吗?她是不是那三个人的对手呢?如果她输了的话,又会遭到怎样的对待呢?虽然是阿米利娅叫自己跑的,自己也一直在自我安慰,阿米利娅并不是因为觉得打不过那三个人才叫自己跑的,而是怕自己在那里会碍手碍脚,如果还要分心来保护自己的话,阿米利娅会处于不利的位置。但是万一事实不是这样的呢?阿米利娅就是知道也许不是那三个人的对手,所以才叫自己自行逃命的呢?每想到这里,利亚姆都会有回过头去找阿米利娅的冲动,但他的理智告诉他,去了也不过是白白赔上一条命而已,所以倒不如尽快找到克里斯,向他求救可能才是更好的办法。

多亏了之前那几天在巴黎的流浪生涯,以及后来在监狱里隔壁牢房那多嘴的大哥每天的唠叨,利亚姆大致上对首相官邸的位置有个概念,进了城之后不久,他就来到了目的地。前首相基佐被赶下台以后,他的官邸被新成立的临时政府占做了临时指挥中心。尽管现在已经是半夜,官邸里仍是灯火通明,看来新成立的共和国有相当多的事务需要处理。利亚姆走到官邸门口,被仍在站岗心情恶劣的卫兵拦下来问话。利亚姆对他们极不友善的态度倒是无所谓,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报上了克里斯的名字。谁知卫兵一听之下马上肃然起敬,留下一个陪着利亚姆等待,另一个小跑着进内去通报去了。

不一会儿那个进去通报的卫兵出来了,说道:“斯图亚特先生让我直接带勒菲弗尔先生去议政厅。”语气中带着尴尬,显示出对自己刚才态度恶劣的一丝不安。

利亚姆笑了笑,说道:“你们不用担心,我只是个恰好认识斯图亚特先生的小人物而已,你们只不过是在做自己的本职工作,不会有问题的。现在还请你带路。”

卫兵心怀感激,所以恭敬地做了请进的手势,然后打开门,示意利亚姆进去。

“斯图亚特先生他们每天晚上都这么晚还不休息吗?”利亚姆一边走一边问带路的卫兵。

“这段时间差不多都是这样。”卫兵似乎是为了弥补之前的过失,知无不言,“新成立的临时政府有太多工作要做,他们不相信之前所有的内阁成员,所以现在一切事情事无巨细都需要亲力亲为,哪有这么多精力啊。”

“那么克里斯,哦,斯图亚特先生,他现在是什么身份啊?”利亚姆顺口问道。

“听说斯图亚特先生并不愿意担任实际职务,只愿意以顾问的身份暂时帮忙,而且随时可能离开。”卫兵说道,“但是他们私底下都在说,斯图亚特先生才是二月革命的实际发起人,是现政府的灵魂人物,相比之下,拉马丁先生的情诗和文章是很好,但是作为一个政府首脑,他是无论如何赶不上斯图亚特先生的。”

利亚姆其实对这些事并没有什么了解,也一点都不感兴趣,所以随口敷衍了那卫兵几句,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些事。他想起了他在牢中时克里斯跟他说的,当初还想要自己去刺杀皇帝的继承人以保基佐政权的稳固,结果第二天就发起了起义直接把基佐政权给推翻了;这边厢大喇喇地跟路易-菲利浦国王要了凡尔赛宫来住,那边厢直接把人家从王位上赶下去,完全不讲一点情面的。在利亚姆看来,克里斯是没有一点自己的原则和立场的,他从头到尾都是在跟这群人玩游戏,游戏规则是他定的,好玩的话继续玩下去,不好玩的话换个规则,就等于再重玩一个全新的游戏。就这样的一个人,居然还被这群老谋深算的政治家们捧得这么高,这让利亚姆生出一种荒谬绝伦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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