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晴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件黑屋子里,可是她浑身没有穿衣服,有些伤口还在流血,有些伤口已经结痂。绑着她的绳子也不见了。但其实现在这副摸样,她也不可能逃走吧!
她想翻个身,可是轻轻一动,全身就有好几个伤口撕裂,痛得她眼泪直在眼睛里打转。她干脆不翻身了,何苦别人为难自己以后自己还要为难自己。
一瞬间,顾晴天又想到了昏倒前尹恩那张冰冷的如南极冰川一样的脸,心里一阵发麻。
眼泪又是一瞬间喷涌出来的,它流到的地方都伴随着入骨的剧痛。顾晴天只能小心翼翼地用手上没有受伤的地方把眼泪擦掉。
顾晴天发现自己即便是小心翼翼地擦去脸上的泪水,她的手上还是尽是自己的鲜血。忽然,她笑了,有一种空洞的幸福感。一想到那个叫做尹恩的男人身上沾满了自己的鲜血,顾晴天就觉得自己幸福得可怕。
忽然,觉得自己很脏,很恶心。胃里的翻涌让顾晴天不禁皱紧了眉头。那种赤裸裸的无助就像自己现在留着鲜血的赤裸裸的身子。她发现,她的心底在做挣扎。
一直天使一只恶魔,吵得不可开交。顾晴天忽然想到一句话特别适合现在的自己:一半天使,一般恶魔,戴着假面,虚伪地活。
魔鬼说:“顾晴天,现在的你还有什么?爱你的人都不在你身边了,你连最后一点尊严都被践踏得体无完肤了,活着还有意义吗?你要知道,那边那个世界等着你的都是爱着你的人。想想安然,想想容颜,想想爸爸,想想妈妈,想想奶奶。他们在等着你,你看到了吗?”
似乎听着恶魔这么说着,顾晴天就真的看到了他们在对着他们笑。她看到了容颜,看到了安然那张干净的脸,看到了从未对她笑过的爸爸也在笑。就好像,幸福蔓延。
“顾晴天,你别糊涂了!别忘了,妈妈和容颜的仇没有报,你拿什么去见他们?你甘心么?你看着纪昆像践踏容颜的尸体一样践踏你的尸体,你觉得你甘心么?!”天使似乎有些焦急地对顾晴天说。
恶魔笑了,“晴天,你那么了解容颜,你一定知道,容颜不会怪你的。你知道容颜比任何人都疼你,她怎么舍得你活得那么辛苦!”
天使似乎并不着急,只是淡淡地说:“晴天,你别忘了,14岁你就发过誓你一定要活着,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活着。你难道忘了自己有多么爱自己这条命了吗?”
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这让顾晴天一阵烦躁,她大喊了一声,驱赶了那两个呱噪的声音。她很烦,非常烦。浑身的疼痛让她暴躁不已。
不知道在黑暗里呆了多久,不知道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身上的伤口已经疼得麻木。等再次有人推门进来的时候,顾晴天已经不会再有任何反应,但是她知道,进来的这个人她不认识。
他给顾晴天带来了一件很大的衣服,蹲下为顾晴天披上。可顾晴天一把推开了他。她不想任何人碰现在的她,即便她知道自己的身子很脏,可是她还是那么倔强地推开了他。剧烈的动作让她的好几处伤口再一次裂开,疼痛蔓延,让她不禁哼了一声。
男人看了顾晴天好半天,然后叹了一口气,把衣服放在了顾晴天的身边,转身离开。
他走了好久之后,顾晴天才慢慢捡起地上的衣服,忍着全身的疼痛为自己穿起来。每一个动作似乎都拉扯着全身的每一根神经。疼痛让她闷哼出了声音,于是她倔强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那种想要她游走在地狱边缘的疼痛让顾晴天再一次尝到了腥甜的味道。她咬破了自己的唇。
顾晴天突然好心疼这样的自己,她怎么会让自己沦落到这么悲惨的境地。在天上看着她的容颜和安然会不会看到这样狼狈的自己,他们会不会心疼自己,会不会看着纪昆和尹恩恨得咬牙切齿。
过了很久,有人端着盘子来给顾晴天送饭,顾晴天抬眼,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那人只是冷冷地说:“你知道了有用么?还是在自己能活着的时候该吃吃,该睡睡来的实际一点吧!”说完,他就狠狠地甩上了门。
顾晴天都不愿意去仔细看那碗里装了些什么,就拼命地往自己的嘴巴里塞。她不停地告诉自己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起码要带着纪昆的命再去见容颜。
可刚吃了两口,就再也吃不下去了。不是食物的味道难吃,因为顾晴天根本尝不出味道来。但是吃饭这样简单的动作都能扯动着好几个伤口剧烈地疼痛。顾晴天绝望地丢开了碗,抱着双膝开始哭泣。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有这样哭过了。她甚至忘记了其实这样哭是一个相当容易疲惫的事情。就这样哭着哭着,她就睡着了。梦里面,他看到了安然,看到了尹恩。安然对着他笑,一直笑,笑得那么温柔,然后忽然转身离开。尹恩依旧对着她笑,可又忽然,他冷下了脸,狠狠地一个耳光便打在了她的脸上。顾晴天仰头,开始满眼憎恨地看着尹恩。忽然,他开始破碎,一点一点,充斥着顾晴天内心里的恐惧。
原来,她还是没有办法去恨尹恩。
接着,容颜牵着爸爸妈妈的手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他们默不作声,容颜笑得幸福极了,爸爸妈妈也笑得幸福极了。她从来没见过顾振强这么笑过。她记忆里的顾振强永远都是一副嫉恶如仇的模样。
顾晴天就想,或许她也可以这么幸福的,可是她总是没有勇气去选择。
再然后,安然又出现在了顾晴天的面前,他轻轻地捧起尹恩破碎的碎片,眸子里一片温柔,“晴天,他是尹恩,你还认得他吗?”
“晴天,跟我走吧,相信我,我爱你。”
看着慢慢破碎的安然,顾晴天开始嚎啕大哭,好像就要释放自己这么多年来所有的泪水一样,撕心裂肺的哭声似乎才能让她的绝望冲淡一些。
哭着哭着,顾晴天觉得有人在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庞,她从噩梦中惊醒,她看着那个她似乎看得不真切的床边坐着的那个人。
然后,她下意识地躲避。躲避扯痛了她的伤口,顾晴天痛得哼出了声音,即便这样,也逃不过那人的眼睛。
“晴天,你在怕我?”尹恩的声音温柔得要滴出水来。顾晴天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然后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难过和委屈,泪水就要溢出。
顾晴天没有回答尹恩,却也不敢再看着尹恩,她扭过了头,想要掩饰掉自己的泪水。她想,她该怎么样面对现在的尹恩,她不知道。
尹恩宠溺地揉了揉顾晴天的头发,说道:“傻丫头,你怎么可以怕我呢?”顾晴天甩开尹恩的手,又禁不住哼了一声,她只要一动,就会痛得想死。她想让尹恩滚,可是话到口中却始终说不出。
这种感觉真******不好受。
尹恩按住了顾晴天的头,措手不及地吻住了顾晴天的唇。顾晴天挣扎,可是轻轻一动全身就会痛得想要死去。她惊慌,然后咬住了尹恩的唇,“尹恩,不要让我恨你。我求你。”
尹恩笑了,他轻声说:“恨我吧,越恨我越好。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要让你恨我恨到骨子里,恨我恨到恨不得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