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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沧州结柴进

上回说到史建安受挫二龙山,士气低落。

曹正献计道:"小人有条计策,不知中二位意也不中?"

史建安道:"愿闻良策则个。"

曹正细细道来:"客官依我所言:小人把客官的大刀利剑都拿了,却叫小人的妻弟带几个火家,把几位客官捆绑起来,直送到那山下。小人自会做活结头。却去山下叫道'我们近村开酒店庄家。这些贼人来我店中吃酒,吃的大醉了,不肯还钱,口里还说道,去报人来打你山寨。因此,我们听得,乘他们醉了,把他绑缚在这里,献与大王'。那厮听了,必然放我们上山去。到得他山寨里面见邓龙时,把索子拽脱了活结头,小人便递过刀剑与众位好汉。好汉一发上,那厮走往哪里去!若结果了他时,以下的人不敢不伏。此计若何?"

史建安拍手称道:"妙哉!好计!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要能让我们进入山寨,接近贼子,到时候杀将开来,包管那邓龙死无葬身之地!"

"神机军师"朱武也佩服道:"果然好计!大头领,我们便依此计而行!"

当晚众人吃了酒食,休整一番,沉沉睡去。次日,五更起来,众人吃得饱了,留下陈达在酒店养伤,史建安,朱武,邓斌,时迁,曹正,带了小舅子并五七个庄家取路投二龙山来。

晌午后,直到林子里脱了衣裳,把史建安,朱武,邓斌等人用活结头使索子绑了,教两个庄家牢牢地牵着索头。众庄客都提着棍棒在前后簇拥着。

到得山下看那关时,都摆着强弩硬弓,灰瓶炮石。小啰啰在关上看见绑得史建安和朱武来,遥问道:"你等何处人?来我这里做甚么?那里捉得这些人来?"

曹正答道:"小人等是这山下近村庄家,开着一个小酒店。这些强人来我店中吃酒;吃得大醉,不肯还钱,口里说道'要去梁山泊叫千百个人来打此二龙山!把你这村坊都洗荡了!'小人听不下去,留了心神,故意将好酒请他,灌得醉了,一条索子绑缚过来献与大王,表我等村邻孝顺之心,免得村中后患。"

两个小头目听了这话,欢天喜地,说道:"好了!众人在此少待一时!"

两个小头目就上山来报知邓龙,说拿得史建安前来。邓龙听了大喜,叫:"解上山来!且取这厮的心肝来做下酒,消我这点冤仇之恨!"

小啰啰得今,来把关隘门开了,便叫送上来。曹正押着众好汉,缓缓而行。看那三座关时,端的峻,两下高山环绕将来包住这座寺,山峰生得雄壮,中间只一条路上关来;三重关上摆着擂木炮石,硬弩强弓,苦竹枪密密地攒着。

过得三处关闸,来到宝珠寺前看时,三座殿门,一段镜面也似平地,周遭都是木栅为城。寺前山门下立着七八个小啰啰,看见缚得史建安来,都指手骂道:"你这厮伤了大王,今日也吃拿了,慢慢的碎割了这厮!"

史建安并不言语,心中暗叫好笑,一会杀将开来,免不了血流当场。

押到佛殿看时,殿上都把佛来抬去了,中间放着一把虎皮交椅;众多小喽罗拿着枪棒立在两边。少刻,只见两个小啰啰扶出邓龙来坐在交椅上。邓龙怒道:"你们这群不知好歹的蠢材,路过我二龙山,不但不给买路钱,还不知天高地厚,杀我弟兄,伤你老子。老子身上至今青肿未消,今天你落在我的手里,定要叫你掉落三层皮!"

史建安早就积压一股怒气,此时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双眼一瞪,大喝一声道:"无知鼠辈!今日要你知道我九纹龙史进的手段!"

说罢不等庄家来解索头,用力一挣,手臂般粗的绳索,竟被活活挣断!史建安操一把朴刀,怒目向前,挥刀便砍。两人离得极近,那邓龙想要挣扎,哪里还躲得开去?早被史建安手起刀落,把脑袋砍成两半,连桌椅都打碎了!

电光火石之间,朱武和邓斌也挣脱了绳索,抡起棍棒,众人一齐发作,并力向前。手下的小啰啰早被史建安砍翻了四五个。啰啰见他如此勇猛,哪里还敢恋战?弃了兵器,拔腿要跑。

曹正大叫道:"都来投降!若不从者,便行扫除处死!"

寺前寺后五六百小啰啰并几个小头目惊吓得呆了,只得都来归降投伏。史建安吩咐把邓龙等尸首扛抬去后山烧化了,又命人下山报讯,接陈达上山。

不多时,陈达上得山来,听得邓龙已经命丧当场,真个舒畅万分,谢了史进,骂了啰啰,纠缠半天这才止火。

史建安一面检点仓敖,整顿房舍,再去看看那寺后有多少物件;且把酒肉安排来吃。众人在寨中喝酒吃肉,发泄郁气。五六百小啰啰,见史建安虽然勇若天神,却平易近人,都乐意追随。众人奉史建安做了新寨主,从此史建安在二龙山又有了一块基地。

就这样盘桓半月有余,史建安整编啰啰,修屋砌墙,加门固寨,料理一番。半月无事,史建安晓得这二龙山并非久留之地,因而又要再上征途。

这一日,史建安召集众人,道:"我虽身为二龙山大头领,手下六七百儿郎,占山为王,本也逍遥快活。然而我志不在此,定要去闯荡天下,拓长见识。如今山寨稳定,相安无事,我也该出发前行了!陈达伤势未愈,不便远行,便留在此地,代为寨主。时迁有官司在身,不宜外出,就留在此地,辅助陈达,治理山寨。我去意已定,尔等勿要挽留。只有一事,尔需谨记。我们虽然是山贼,却不可做尽伤天害理,谋财害命之事。此山林木众多,蔬果丰盛,吃穿当不在话下。我去之后,尔等恪守本职,不可下山扰民!曹正留在山下,经营酒家,以为外应。陈达,时迁需勤加操练,不可懒惰怠慢。他日我举旗之日,尔等亦可为我攻城拔寨。"

众人无不听命,史建安带了朱武和邓斌,携了行李,下山西去。

行了数日,渐近沧州地界。晌午时分,早望见官道之上一座酒店,三人进得店来。那酒店满厨桌酒肉,三五个酒保手忙脚乱地招呼着,生意好不兴隆!

史建安找了位置,坐下吃酒。旁边坐着两个公差,押着一个犯人,等候多时,并不见酒保前来伺候,那犯人怒道:"你这店主人好欺客,见我是个犯人,便不来睬着!我须不白吃你的!是甚道理?"

店主人说道:"你这人原来不知我的好意。"

林冲道:"不卖酒肉与我,有甚好意?"

店主人道:"你不知:俺这村中有个大财主,姓柴,名进,此间称为柴大官人,江湖上都唤做小旋风。他是大周柴世宗子孙。自陈桥让位,太祖武德皇帝敕赐与他'誓书铁券'在家,无人敢欺负他。专一招集天下往来的好汉,三五十个养在家中。常常嘱付我们酒店里'如有流配的犯人,可叫他投我庄上来,我自资助他。'我如今卖酒肉与你吃得面皮红了,他道你自有盘缠,便不助你。我是好意。"

那犯人恍然大悟,史建安心念一动,道:"原来柴进是沧州人!今日不知不觉来到此处,定要前去拜访一番,结识这个好汉!"

店主人打量史建安,道:"你这个客官,衣着光鲜,又不是流配犯人,为何要结交柴大官人?"

史建安哑然失笑,道:"店家好不奇怪!莫非柴大官人只结交流配犯人,见不得公子哥儿么?"

店家哑口无言,史建安吃了酒,问了路,约走了两三里,踏过大石桥,转弯抹角之后,便看到座偌大的宅院。门外坐着四五个庄客,都在那里乘凉。三个人来到桥边,与庄客施礼罢,史建安说道:"相烦大哥报与大官人知道,华阴县史进求见!"

庄客齐道:"你没福;若是大官人在家时,有酒食钱财与你,今早出猎去了。"

史建安叹了口气,道:"如此是我没福,不得相遇。算了,我们走罢。"

正转身欲走之间,忽见远方一簇人马奔了过来,中间捧着一位官人,骑一匹雪白卷毛马。马上那人生得龙眉凤目,齿皓朱纯;三牙掩口髭须,三十四五年纪;头戴一顶皂纱转角簇花巾;身穿一领紫绣花袍;腰系一条玲珑嵌宝玉环条;足穿一双金线抹绿皂朝靴;带一张弓,插一壶箭;引领从人,都到庄上来。

史建安见他气度,早已猜出个七八分,抱拳道:"敢问这位可是柴达官人么?"

那马上官人纵马前来,问道:"正是柴进,敢问好汉大名?"

"不敢!小人史进是也!"

"莫不是史家庄大郎,九纹龙史进?"柴进确认道。

史建安点点头:"正是区区!"

柴进滑鞍下马,飞奔过来,道:"柴进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史建安连忙还礼。柴进携助史进的手,通行来到庄上,庄客们看见,大开了庄门。主客十多人进了大堂,分坐叙礼。

柴进道:"小可久闻好汉大名,不期今日来踏贱地,足称平生渴仰之愿!"

史建安答道:"大官人折煞小可也!微贱史进,何足挂齿?小可闻大人名传海宇,四海之内,谁人不敬!今日路过宝地,得识尊颜,宿生万幸!"

柴进问道:"不知好汉落点何在?"

史建安道:"小可随两位弟兄,天下流浪。寻访名山大川,结交英雄好汉,四海为家,居无定所,可谓无根浮萍。今日恰巧路过贵庄,有幸结交柴大官人,也算不虚此行!"

柴进道:"听好汉口气,莫非有意结交天下群豪,以期开山立业,举旗起事?"

史建安暗赞一声,柴进光从史建安短短几句话中,就知道他有起兵之心,实在是察言观色之能人。同时,史建安又深深佩服柴进直言不讳的豪爽,聚众造反这样的事情,也可以说得如家常便饭,毫不遮遮掩掩,唯唯诺诺。

"小可一介武夫,何德何能敢开山立业,举旗起事?"史建安道,"不但胆识不够,便是能力也不足为之!天下好汉之中,我看只有柴大官人有举旗起事之能耐。柴大官人不仅结交天下好汉,素有孟尝遗风,而且身为大周子孙,家世显赫!在天下群豪面前,怕是只有柴大官人才够威望振臂一挥,好汉云集了!"

两人初次见面,说得却是这推翻赵宋的反话,毫无芥蒂之心。只因两人皆知对方是人中龙凤。史进看柴进有帝王之气,龙眉凤目,不是凡胎。柴进看史进义薄云天,气宇轩昂,实属蛟龙。故而畅所欲言,毫不避讳,只觉对方是生平自己,不吐不快。

柴进谦虚道:"史兄谬赞了!柴进虽有大周皇气,却早已不如大宋王族,何来尊贵之势?况且我只会舞文,不会弄武,如何号令天下好汉?如何震慑江湖群雄?"

史建安笑着摇头道:"上兵伐谋,下兵伐勇!柴兄经天纬地,熟读古书,将来定有一番作为,哪像我等江湖草莽,空有一身蛮力,难有天大作为!"

话音刚落,门外一个雄浑的声音传来:"江湖草莽怎么了?谁说江湖草莽没有作为的?"

史建安一震,起身望去。

毕竟来者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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