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雾有着别一种香气,是药香。
药香是一种弥漫,是一种碰撞,是一种交汇。
药香正在无孔不入地穿行在雪虬部落,笼罩长白山脉。
其实,在这种别样的药香里,有一种杀声震天的声音,有一种血雨腥风的情境。
如果你有一双慧眼,可以透过香气的雨朦纱雾,看到深层中的烽烟四起,尸横遍野,短兵相接,千军万马。
因为,这种细雨霏雾的药香,来自超哈占爷的五灵搬运大法,是开天辟地的五位灵威丈人的气血生命,以天外神力搬运来一座云雾缭绕的石山,是这座山石发出的漫天细雨,袅袅药香。
错了,错了,鸭九八对上面的述说深为不满。
鸭九八严正地说,那座云雾缭绕的石山,是假的,假的。
我鸭九八说那云雾缭绕的地方,不是一座小石山,而是蕊珠宫。
我鸭九八整天在蕊珠宫前转来转去,习艺36法,怎能不认识它呢?
那座小山上的云雾缭绕,不是小石山,而是蕊珠宫,一个巨大的石头缸。
鸭九八说我一直在衅鼓面前站着,我看得真真切切。
鸭九八说这个正在熬制布勒汁的蕊珠宫,我一直叫它石头缸,超哈占爷所谓的五灵搬运术,就是把这个石头缸搬运到这里来了。而这个石头缸,仍然在蚂蚁洞里放着,实情就是这样。
鸭九八说,我所以在衅鼓前面站着,没有揭穿这个秘密,是因为这个破石头缸事关重大,特别是我看到那些鼠尸肮脏怪异,牙齿尖锐,附着一层腐臭的病菌,令人十分憎恶时,我仍然坚持认为大局至上,应该先解决这个问题。
超哈占爷说到,这些染毒之人的惨况时,更让我暂时消停一会,等待这位主神处理完这起重大疫情再说。
超哈占爷讲得非常清楚,他说当有人感染这种毒虺的时候,全身骨节肿大,很快就不能走动了。还有,皮肤变得僵硬,如同披上一层石板的甲皮。此时人还没有死,眼睛照常眨动,只是不能动弹。如果人要强行站起来,向前走动几步,身上那僵硬的皮甲就会裂开,露出鲜红的血肉。
超哈占爷指着山路上两具僵硬的尸体,说皮肤上凹凸不平,血迹斑斑,是因为皮肤和内脏已经石化,在倒下去时,撞在石棱上,撞破了肉体,才有了如此惨烈的局面。
超哈占爷说,这其间更可怕的是,这种毒虺的传染性极大,甚至与喘气的速度快慢都没关系,只要你会呼吸,就可以传染,只要你在人群中走过,就可能被着了道。
超哈占爷最为关键的一句话是,在这种瘟疫区域驱除毒虺,唯一的特效药就是夺命汤,其实这夺命汤就是布勒汁。
超哈占爷说,夺命汤就是布勒汁,叫法不同而矣。
里的增命汤化作雨雾,且有狼猛蜂毒之力,竟然无孔不入,全方位进入整个长白山的所有部落、所有角落,从而达到驱除虺的目的。
超哈占爷说话有点磨叽,他反复说人体染毒后就能石化,变成石头人,这是因为毒虺的灵物堆积在肉层里,而布勒汁能够在毒虺染人之前将它杀死,让毒虺化为尸体,没有能力寻找人族作恶。
但是,布勒汁不是神药,而是一种事先驱逐毒虺的液体雾化。通俗地说,液体雾化后的布勒汁,能即刻把毒虺的活性结束,这以后,人们就可以不怕毒虺传染了。
超哈占爷咳嗽两下,感觉很痛苦,他说不管怎么说,这布勒汁虽然霸道,能够杀死毒虺,但只是外用的,对钻进人体内的病毒还是没有办法。因此,我们急需一种灵药,一种在人体的内部驱逐毒虺的灵药,这种灵药就是亢厉妙能汤,主要成分是天渊果,其次是人参,还要附加两味辅药,辅药很好找,我长白山就有。
班鸡哈着急地问道,那一共都是几种药吧。
超哈占爷说天渊果做引子,其次是人参,还有木灵芝,还有红景天。
班鸡哈说这几样就是天渊果、人参难找一些,其它两味,咱雪虬部落遍地都是。
但是,咱们需求量很大,这几天你得带领山民尽力采摘。
超哈占爷一边说着,一边系紧了麻鞋皮条,准备要走。
班鸡哈说你这人怎么了,说走就走,没有情意啊?
超哈占爷说人命关天,不能怠慢,你们快些采药,越多越好。
超哈占爷说完这话,风急火火地蹽开大步,走向九道弯的山间小路。
班鸡哈追了两步,气愤地站下,对着弯路大喊,什么人啊,说走就走。
班鸡哈哭了。她不理解,超哈占爷为什么这般寡情,这般无意。
本以为自己的光明来了,却被泪水打湿了忧伤,千呼万唤的真情挚爱,迎来的却是疼痛和颤栗。
夕阳西下,一片苍茫。班鸡哈迷离着双眼,看着大地最后一道光芒被收走,成为永远抓不到的一缕云烟。
班鸡哈蜷缩着身子,望着前面的树林,真想走进去,哭它个地动山摇,江河呼啸,哭它个天崩地裂,百花凋零。
也许受了太大的刺激,班鸡哈抹着泪水,突然笑了。
班鸡哈说自己,你个新任酋长啊,为什么要哭呢?笑一下不可以吗?
笑一笑,班鸡哈说负心的男人,我倒要看看,哪个小妖精勾引了你,你到哪个部落去了,就不怕我一把天火把你们烧都化成灰烬吗?
班鸡哈抹了把泪水,向超哈占爷的方向追下去。
天色已晚,班鸡哈忍着辘辘饥肠,尽情奔跑。
班鸡哈很执拗,无论前路如何,费多大力气,都会一往无前。
山路崎岖不平,被枯藤绊倒在路上时,石头磕破了膝盖。
拗女子也没看一眼那些血迹,奔跑的步子没有停下来。
班鸡哈累倒了,依在树下静一静,两腿保持奔跑的姿势。
班鸡哈的骨头里迸发出亢劲力量。她相信,这是一场自我的考验,挚爱的狂奔,来不得半点迟疑,来不得一丝悔意。就算这种奔跑没有什么结果,也会为长白山留下一个传说,留下一道风景。
这时,月亮升起来,一声长嚎,老狼的身影借助月光投过两眼的绿色,仅仅是个闪电般的一瞬,也让人惊恐得牙齿格格作响。
老狼站在月下,精神抖擞,傲然四望。
老狼看得清楚,有小女子惶然而来。
老狼低狺一笑,小姐姐,你知道我的爪子正在发痒啊?
老狼说咱们算是狭路相逢,交个朋友吧,你懂得成全老狼的胃口是多么的开心。
老狼竖起尾巴,竖起了胫毛,感觉到自我血液的温度在提升,在发烫。
老狼说长白山没有什么秘密,所有的飞奔,断喉,血腥,惨白的月光,都是自然的风情。
老狼有些狂妄,迈着坚实的步子,向班鸡哈走来了。
但此时,鸭九八我仍然盯着那个石头缸。
对鸭九八来说,还没有来得及关心班鸡哈星夜出走,会不会遇上猛兽。
盯看蕊珠宫,就是这个石头缸,鸭九八突然想起来,当时来到蚂蚁洞情景真是太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