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茶语楼,星露换了一件淡紫长裙,叫上一直等在茶楼的贴身侍女碧禾,并换乘林景煜早让人备好的相府马车,这才回了府。
相府也是接到了消息,林景煜一看到星露回府,便迫不及待地上前寻问
“妹妹,如何,可是影阁那边查到了什么?”
“爹呢?”
“在主屋”
“好,先进去再说”
林奕听到女儿回来了,也急急迎上
“星露,怎么样?”
“影阁的人查到武邃先太守祝炎宁身上便断了线索,朝廷恐怕已认定与河间太守华泰脱不了干系,就算继续往上查,也只会查到卫东军,这次明显想要拉爹爹下水,要早做准备”
林奕思虑一下说道
“现在只能看明天早朝陛下的意思了,我也会派人去两镇查探一番,我倒是相信我推荐的人没有问题”
林景煜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爹,星露,武邃先太守是祝炎宁?我依稀记得一个月前我去穆府找穆辰风,无意间听到穆将军与他的副将在讨论地方官员册时,提到祝炎宁将要辞官的事,好像准备安插自己人进去,后来不知怎的,圣上选了卫东军”
林奕略停顿一下,开口
“这我是知道的,圣上之前找我说过,将穆靖远推荐的人刷了下去”
星露在一旁说道
“所以灾银被劫有没有可能与穆将军有关?其实我一直在想,五十万两赈灾银,除了贪污,还能用来干什么?”
这句话确是提醒了林奕,他猛然一惊,看向星露,似有些不可思议地吐出两个字
“养兵”
林景煜吓到了,声音有些颤抖
“所以,他是想…”
林奕却突然打断他的话
“这还只是猜测,先莫声张,我们只能在暗处查”
“爹,我会让影阁的人近几天多关注一下将军府的动静”
“好,不过尽量小心一些,不要让影阁暴露了”
是夜,深秋,月凉如水
星露站在廊间,外披一件纯白织锦镶毛斗篷,似与月光融为一体
过了一会,碧禾领着一黑衣女子走近,福身行礼
“小姐,人带来了”
“好,退下吧,在周围守着”
待碧禾走后,女子开口
“少阁主,不知唤千羽来有何事吩咐?”
“穆将军府是不是养了一批门客,我需要你先替我查清近一个月来这些门客中离开时间超过两天的人的行踪,看他们去了哪里,又与何人接触过?”
“是,属下领命”
千羽说完,身影便消失在夜色中
次日早朝,皇宫,承乾正殿
慕容楚一袭明黄色龙袍端坐在龙椅上,隐含怒意的眼眸冷冷地扫视着底下的臣子们
“关于此次灾银被劫一事,诸位爱卿,可有什么要说的?”
停了半饷,并没有人站出来,
慕容楚冷笑一声,枢地站起身来,将龙案上摆放的一堆奏折,全部挥到了地上,怒喝道
“怎么都不说了?五十万两赈灾银,全部去哪了?就这么不翼而飞了?你们查出什么了,啊?”
众臣子纷纷下跪
“陛下息怒”
“让朕息怒,你们倒是给朕说出解决方法来,现在周边数十座镇面临被水淹没的忧患,灾民已过万,再这么下去,早晚会引起暴乱”
林奕直起身跪在大臣中间小心翼翼地说道
“陛下,臣认为现在最紧要的是赶紧筹集赈灾银运往灾区,若再从国库调恐怕远水难解近渴,不如从沿边还未受牵连的州郡拨调银两,一方面再从各地多调些人手去修补大堤,早日解决水患”
一旁的许深航开口道
“臣觉得左相此言有理,臣附议”
穆靖远幽幽地说道
“照林相的意思,是先不急着找到劫走灾银的人了?陛下,臣认为追回劫灾银一事同样重要,臣请求交由大理寺全权彻查此事”
“其他人呢,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右相,你觉得呢?”
于毅回道
“回陛下,臣认为这两件事的确应同时进行,其实并不相互干扰”
“既然如此,你们都先起来吧,大理寺卿何在”
大理寺卿常淮走到大殿中央跪下
“臣在”
“朕先给你十五天的时间,全面彻查此事,务必找出是何人所为”
“臣遵旨”
“左相林奕,太尉许深航,朕命你二人为监官,统领灾银筹集和大堤修复之事,即日动身前往灾区”
“臣遵旨”
下了早朝,林奕匆匆回府,林老,林景煜与林星露早就等在那里了,林老看林奕回来了,上前问
“奕儿,皇上怎么说”
“皇上只字未提河间与武邃太守之事,却是听从穆靖远建议将此案全权交由大理寺去查,另外命我和许太尉不日动身前往灾区筹备银两,修复大堤”
林老有些疑惑地问
“同时派两位大臣离京,自圣上登基以来,还从未这样做过,何况穆靖远怎会主动提出要彻查此事?大理寺卿常淮并不是他的人”
“这一点我也没搞明白,此番皇上将我调往灾区,京城里的事情,恐怕没有办法继续查下去了,我只怕穆靖远是在玩调虎离山,我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穆府那边要时刻盯紧”
“爹爹放心,若有必要,女儿会亲自去一趟”
“妹妹,到时候可别忘了叫上我”
一天后,清晨,林奕离京,星露与景煜送他至北城门
许深航一早就等在那了
“林相,此行对您来说不易啊,这可是烫手的山芋”
“无妨,这何尝不是一次机会,圣上是让我自证清白,不过,在下也确实需要许太尉的帮助”
“瞧您这话说的客气,都是效忠皇上的人,能与您共事,实乃许某的荣幸,希望我们不虚此行”
林奕爽朗地笑了,让身旁随从端上两杯酒,递了过去
“话不多说,许兄,干了这杯酒,咱们就出发,这次的事,一定要做的漂亮”
“好,来”
两人痛快地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对视一笑后相继上马
“爹爹,保重!”
林奕走后,林星露便让影阁密切关注穆府的动静。
相府,纳凉亭
星露将一只白鸽腿上的信笺抽下,展开却是一张空白的纸,她从袖中取出一青瓷小瓶,拧开瓶塞,瓶口处冒出淡淡的白烟,那张纸用白烟熏过后,竟慢慢呈现出淡黑色字迹,星露看完后,将纸在瓷瓶上擦一遍,字迹就又不见了
“我说妹妹,这影阁独制的墨水可真是奇特,这纸在瓷瓶上擦过后就真的不会再显出字迹了?”
“那是自然,这可是师傅研究好几年才制成的,是影阁独有的传递信息的工具,不然怎么会你打了它那么多年的主意,我都没给你呢?”
“没事,反正我现在对它也不好奇了,哦,信上说了什么?”
“千羽查到穆府中的两名门客在朝廷赈灾银拨下来后秘密离府三日,而爹爹走后,那两人却没了踪迹”
“会不会是被穆将军派到灾区了?”
“这说不定,谁也不知道是不是贼喊捉贼呢?”
“小姐,小姐!”
碧禾从院子小径急匆匆地向这边跑来,手里还抱着一只鸽子
“碧禾,你可慢点吧,这是怎么了?”
“小姐,刚刚我出去采买,发现府门前掉落一只鸽子,我看它应该是飞累了,就把它拾了起来,发现是一只信鸽,好像是小姐你的”
碧禾说着将鸽子捧到星露面前,白鸽微微颤抖着,疲倦不堪,连翅膀都抬不起来,星露上前看了一眼
“这不是我养的鸽子”
说着将鸽子腿上的信筒取了下来,却发现里面并没有东西
“信已经被人取走了”
“不是小姐你的?可它明明是从这个方向飞过去的”
林景煜突然说道
“你说它是从这个方向飞过去的?等等,那边好像是穆府,跟咱们这是同一方向的”
林星露抚摸着白鸽,细细观察一番,说道
“这只鸽子应该连着赶了几天的路程,它的翅膀上还沾着泥土,而且,做这信筒的材料,不是我们这的毛竹,倒像东边的紫竹,还有,你们看这信筒的标号,上面写的是七,在它之前还有其它的信鸽,应该是这几天频繁传递信息”
“妹妹,你的意思是,将军府一直与灾区那边联系着,会不会就是那两个门客?”
“看来,今夜我们的确需要去穆府一趟了”
“就是,妹妹,我早就看不惯那人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天天给爹爹找事,我倒是好奇,他到底想干些什么?”
城外,清尘轩
穆辰风在院中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早已过了正午,他不时挑逗着站在身旁的紫衣书童
“小六,那米老头还没醒呢?小爷我都在这等一个时辰了,就算我有一段时间没来看他了,他也不能这样晾着他的爱徒吧”
那紫衣书童看起来不过八九岁,长的胖胖的,圆圆的小脸很是可爱,任穆辰风如何挑弄,他也不急,只是很有耐心的与他耗着
“辰风哥,你再这样挑弄我,我也没有办法去把师傅叫醒,师傅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真敢在他睡觉的时候去打扰他,恐怕要被当球踢了”
穆辰风捣鼓着他脸上的肉戏谑的说道
“那不正好,把你身上这胖乎乎的肉给减减,要不然你这小胖墩,以后怎么去讨姑娘们欢心呢?”
“辰风哥,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我可是听师兄们说你天天招蜂惹蝶的,不知道碎了多少良家姑娘们的心了,也是,你长的这般玉树临风,身材瘦削,小时候肯定没少挨师傅的打”
“你小子,倒还长本事了,长的好看又不是我的错,我可是纯情少年,才没欺负人家姑娘呢,倒是你,小小年纪,整天脑袋瓜里净想些不正当的”
小六撇了撇嘴,没再搭理他,穆辰风觉得无趣,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走到那紧闭的屋门前,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走进去,床上正躺着个熟睡的老头,穆辰风看他没动静,这才向床边靠近
“喂,米老头,有鸡腿吃啊”
床上的人依旧没有睁开眼,慕辰风不死心,继续说道
“老头,大鸡腿呀,五个呢,我要给你吃完了”
老头似是听到了他的话,眼睛猛的睁开,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
“我的鸡腿呢,给我,快,你要敢给我吃光,我拔了你的牙”
穆辰风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鸡腿,骗你呢,我若不这样说,你怎么可能醒呢?”
只见那老头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
穆辰风一看大事不好,立马要逃,却不知何时老头已经闪身到了他面前,抓着他的胳膊就给他扔出去了,小六就这样看着那道火红的身影从房间里被抛出,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自己的胸口,还好不是他去叫,否则想想都肉疼
穆辰风有点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不满地叫嚷着
“米老头,你下手能不能轻点?我好歹是你亲徒弟”
“哼,要不是看在你是我亲徒弟的份上,你现在应该在院外”
老头边说边从屋子里走出,看着穆辰风,笑得有点不怀好意
“唉,好久都没练手了,小辰辰,不如今天陪我练练”
穆辰风成功被他的称呼给雷到了,感觉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
“算了吧,我可不想挂彩”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吧,穆辰风一直以来当小霸王当惯了,早先在学堂就没安生过,八年前,长公主将这个叫米修的老头介绍给他与穆祎之,让他们兄弟二人拜其为师,穆辰风一开始根本看不上他,可这人只用两天就把他收拾的服服帖帖,后来穆辰风便跟定他了,只是很少叫他师傅,总是米老头,米老头的叫
米修坐在屋外的躺椅上,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半眯着眼睛抿了一口,有点八卦地笑道
“怎么,听说我那侄徒收的关门弟子回京了,见到了吗?她可是你的小娘子呢,有没有用你的风流之姿迷倒她”
穆辰风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走到米修旁坐下
“她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谁,而且呀,眼中就没我”
“哎呦,京城四少之首的穆六郎也有这被人忽视的一天,看来我那侄徒还挺有眼光的,他可没少在我面前吹嘘他那位爱徒有多漂亮多聪慧”
穆辰风闻言笑了笑
“可能是吧,那丫头不简单”
米修喝完一杯茶,缓缓放下杯子,脸色突然变得凝重
“其实我知道你今日找我来想说什么,灾银的事与令尊怕是脱不了干系,敢如此明目张胆劫走灾银的人,这天下没几个吧”
穆辰风也一改平时的纨绔模样,略显无奈的说
“灾银被劫的两天前,家父派过人去武邃,见了前太守祝炎宁,我也只知道这些,这么多年了,父亲做事一向不容我们干涉”
“辰风啊,你与祎之是我看着长大的,老夫答应过长公主要尽心教导你们,现在,你们年龄尚小,未经人事,我对你们没有太多要求,但我相信,我的徒弟,一定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穆辰风望着他,郑重的说道
“徒儿明白”
“去吧,你该长大了,你将有自己需要保护一生的人,也要会守护好身边的人”
走出清尘轩,穆辰风看到一蓝色暗纹锦衣男子背对自己站在门口
“哥,你,不进去吗?”
穆祎之回身,清俊肃穆的脸庞浮现一抹犹豫之色,终是叹了口气
“天色已晚,还是走吧,我应知道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