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近路途中的小少爷突然想起一件事,半个月前一位登上万个台阶来找师父讲道的香客,其实上山找老天师的香客不多但也不少,每个月都有那么十几位不辞劳累登万个阶梯找老天师,询问那些自己听吐的道教典籍。
小少爷对那位香客印象颇深,那时候自己正在天师府内背诵经文,正巧看见了它,更得知那人离都安阳城人士。
王晏清立马来了兴趣,也不背什么书了,在偷听二人谈话间,从中了解到自己兄长马下南城平乱,说了好多可有可无的东西,也记不起太清楚。
可唯独那名香客向老天师提的几个问题,小少爷尤为记忆深刻。
“世间为谁做者可站于巅峰,立于天人间,解不惑之事,掌江湖风云,独居天人仙天上天下之人,敬仰膜拜?”
“武天殷,影儆溪,姜奕盏三人皆可。”张仙鼎摸须说道。
“三者,以行为界,以意为界,以天下江湖为界,当可受的天上天下人之恩德。那天师呢?您以何为界?道统?”香客又问道。
“界以无为,可称为道。”张天师如实回答,反问:“汝?”
“以行为界,坚信行万里路胜过读万卷书。”香客颇为感慨道。
“施主可曾抛弃过什么?”张天师突然说道。
那人愣了一下,回答道:“亲情,仅有的一丝亲情。”
香客说到这里双眸开始望向天师阁外,似乎是因为那番话,才使得他有所感悟。
王晏清从他的眼神中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父亲他何尝不是最看重自己子女的感受?
那位香客本应该还要问上几句,却说到这里便起身离开了。
王晏清尤其记得那人离去的背影,更忘不掉那人腰间无风而动叮叮作响的扇子。
想回家啦。
纵马先行的小少爷望了一眼家的方向,沉默不语,一路上唯有马蹄声阵阵响起,行进的速度也越发加快。
离都安阳城,苏府邸外街道。
在皇城之中流传了这样一段的奇闻,说那当朝武状元不爱官位爱美人,辞官而去,为美人立戟守阁门。
教人拍手大叫,难怪武状元在三年前拒绝了洛丞相亲订的婚约,合着那武状元早已心有所属了。
说者有滋有味,听者则称赞一句真乃情种,放着那显赫的平南将军不做,反而为美人折腰左右。
也有少数人嗤之以鼻,暗骂一句没脑子的家伙,学武学疯了。既然当上了军功厚实平南将军,今后大将军姜鸣退位,当朝武将的一把手可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什么美人还不是一抓一大把?犯不着为了一个娘们儿丢了大好前程。
书淮酒楼听着挺雅致,挺书香气的,其实不然,来这里喝酒的却大多是糙汉子。就连酒楼的老板都是位书没读几年,年过四十留大胡子的中年汉子。
店老板是从小酒店一点一点做大做强的,为人厚实精明能干,才使得这酒楼不仅在皇城之内立足,还成为首屈一指的大酒楼。
一日,书淮酒楼举行半个月才有一次的摆台听书,楼中客官比平时多了七八成。
说书人是一位长须老者,讲书整整半甲子,水平自然没的说,在皇城之内也是小有名气的,那些听客听的是有滋有味儿,酒楼中卖酒茶瓜果的量也自然多了许多。
说书老者讲的是武状元马踏南疆两年的奇闻和近期流传的不爱官位爱美人的怪事儿。当然,为了吸引听客,其中大部分内容都是子虚乌有为了营造气氛编造的。
酒楼二层角落出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摆着一张木桌,一位年轻人正在大口大口吃面,对着热闹的说书是充耳不闻,兴许是吃噎住了,大口吃面后又开始大口喝汤。
几大口下去,碗中也仅剩下少的可怜的面条,好似两筷子下去就干净了。年轻人看了看不多的面条,思索片刻,对着小二的大喊了一声:“老板麻烦过来给添碗面汤。”
加汤不加面,这是书淮酒楼东不成文的规定,凡在酒楼内食面者,可免费续汤,无须再收取银两。
看来这年轻人是位老顾客。
店小二赶忙又端来一碗面汤,放在年轻人面前,后者瞅见这汤中竟有几根面条,竟丝毫不加掩盖地乐出声来,急忙用筷子捞起,赶忙吃掉,再端起那碗面汤开始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店小二是一阵看呆,在酒楼里添补汤的客人不多,但也不是没有,可如今天这个人这样如同饿死鬼般,可真没见过。
至于吗?这里可是皇都,皇都的子民,再穷也不能穷成这样吧?
而且看这个人的扮相也不像个穷人呐?
正因如此,店小二就更加困惑了,无意间瞥见年轻人身侧放的几个包裹,大小长短不一,合着是家族落魄逃难来的世家子。
这般想着,店小二开始同情起这位年轻人,悄悄地从厨子那里又要了碗面。这次是有汤有面。
店小二将这碗面放在年轻人面前,后者一愣点,小二笑着解释道:“送的。”
年轻人微微一笑说了声谢谢,然后又大口大口吃面。
青年店小二看的心中很不是滋味,忽然发觉自己身后似乎有人,回头一看一位中年汉子正站在背后。
店小二吓了一跳,马上知道那是自家老板,慌忙低头陪罪:“老板,这碗面钱从小的薪水里扣,小的这就去干活儿去。”
中年汉子没有说话,店小二更是越发慌乱。
过了一会儿,他发觉老板没有训斥自己的意思,马上松口气。
用眼角余光瞥见自家老板竟向年轻人走去,后者微微一笑,自家老板竟难得扬起笑脸,问了句:“还吃得惯吗?”
折寿了!自家的死人脸的老板竟然还会笑?!
年轻人笑道:“味道不错,还是老味道,能再添碗面汤吗,只要汤就好。”
中年汉子一摆手,小二赶忙又要了碗面汤。
年轻人这次倒是不紧不慢细细喝汤,完毕后还打了个饱嗝。
年轻人起身摆手道:“味道如和两年前一样,麻烦了,以后会常来的。”然后从身侧拎起了几个包裹。
店小二看的很是清楚。一共三个,一个大的,两个细长的。
待那人走出酒楼,店小二不由得问道:“老板,这人谁呀?”
中年汉子沉默不语,仿佛回到了平时的模样。
许久,皇都城内响起了隆隆马蹄声,约有三百骑,从都城西面飞奔而来,皆是白马白甲!
皇族御用军队!
为首一位骑将是皇族的洪武都尉孙南宏,曽与一字都尉齐名的风云人物。
在皇都之内,携军队纵马奔驰,非要务皆是重罪。
何事何人能让皇族军队出动三百骑加一名大都尉?
书淮酒楼的老板,杨姓中年人摸了摸大胡子,大声笑了笑,笑声透着中年特有的豪爽气息:“和两年前真是一模一样,他说我的汤面是老味道一点没变。我说他也一样,一点没变呢。”
店老板神采奕奕道:“阿祥,你是去年才来这做活的,不认识他也正常,但你应该知道,是谁仅用两年时间八千兵马平了那些老辈武人用五年都平不来的南乱吧?”
“当朝平南将军王晏储啊!皇都之内有谁不知道他啊!”店小二神采飞扬道,猛然顿悟:“老板,刚刚那人是……”
店老板依旧是微笑,嘀咕道:“一点没变呢……”
苏府邸门外街道。
三百骑兵临至苏府,一背三囊包裹的年轻人从另一侧街道缓缓走进。
骑兵动手的洪武都尉孙南宏握紧了手中长枪,轻咽了口唾沫。
三百白甲骑兵纷纷抽刀。
年轻人从背后系开包裹,解开第一个包裹,第二个包裹和第三个。
三百白甲骑兵蓄力做好冲动姿态,孙南宏长枪枪头微微旋转。
包裹展开,三合为一,一把卜字铁戟缓缓展开,脚步渐进。
洪武都尉凝神:“晏储,别逼我。”
王晏储手握铁戟,戟尖在街道上划开一路火痕,哗啦作响,半步不停。
洪武都尉狠心咬牙,厉喝一声:“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