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都是如此,王家三少爷和苏家三小姐也自然熟识几分,早已没有当初拘谨和羞涩。
有趣的是,一次平顶山老道给苏家小姐算命,让三小姐写上自己的名字,小少爷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小小,小小的叫着的姑娘并不叫“小小”而叫“潇筱”。
出了如此大的乌龙,小少爷的双颊不自觉的又红了起来。
不远处,正吃着山杏坐在一边的大少爷嘿嘿一笑,注视着自家弟弟与未来弟媳妇,寻思着这天底下当真有帮弟弟找媳妇的趣事啊。
不过笑了一会儿,状元郎就不笑了,只见一只白皙修长的纤纤玉手伸向他的怀里,讨要着怀中的山杏吃。
那如白葱的手指分明是位女子的,却不是王府二小姐王冬怡。
王府二小姐已经出门远游学习两年未归,更不可能陪他们上山听教了。
至于这手是谁的,那自然是和状元郎王晏储已有婚约的洛友菱洛小姐,当今丞相的千金。
还未过门的友菱小姐吵着要上山看热闹,状元郎无可奈何只好点头同意。
洛千金拿过山杏含在嘴里,刚吃上一口便咧嘴说道:“有点酸。”
状元郎摇着头,叹息了一声:“让你待在家里你不乐意,非要上山听教。这么大人了,还得让我看着你。”
“我也没让你看着啊!”洛千金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你要是上下山磕了碰了,丞相大人不会训上我几句?难不成还拍手叫好?”状元郎回噎道。
洛友菱被怼的哑口无言,勉强将嘴里的山杏咽下去,示弱道:“不都是为了特意看看弟媳妇嘛?没事,我身体强着呢!碰不坏,我爹要是敢训你,你放心我肯定罩着。对了,晏储,你什么时候答应我爹啊,还等着你娶我回家呢。”
状元郎苦笑道:“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这事是你爹定的,你问他比问我管用多了。”似乎有些玩世不恭的状元郎,看着不远处两位小巧身影,笑道:“苏家三小姐行笄礼,晏储行冠礼时差不多就可以上门提亲了。唉,等了五年,还得再等上三年。要是以前吧,我还以为晏清要等上苏小姐几年,不想到头来反倒是要让苏小姐多等我弟弟一年。”
教阁内,两颗圆鼓鼓的小脑袋正摇晃身子听着一位长须道人说讲道教无为,虽未成人礼却也老大不小的晏清少爷把注意力紧紧放在身旁苏潇筱苏小姐身上,是目不转睛,什么道教无为管他呢,早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根本没记住半分。
长须道人也自然注意到这个没在听教反而宛若猴子上蹿下跳的王家三少爷,但他没有故意搓破什么,只管讲自己的道统心得便是。
当讲教结束正准备挥袖请辞时,才发现吗不专心听教的王家小少爷早拉着苏家三小姐的手眨眼间跑的老远。
养气极好的长须道人只是微微一笑,小声说道:“道教说经果真在他这个年纪是听不进去的,懵懂初心,情爱才是真理,浪费了他的大好天资,竟出现在一个将死之人身上,可惜可惜啊。”
道人挥动袖口,冲着白帘子后说道:“张天师,您当真要收这小子为弟子?此子命运多坎,恐怕难当大任啊。”
教阁内一侧白帘后枯黄却容颜精神的老者没有言语,只是缓缓点头。
张天师?在离都各个教统之中,能有几位被人称作“天师”。更何况白帘后的那位天师还姓张!仅凭这两点那位的身份自然水落石出,不过好奇的是堂堂卧龙天师究竟为何不远千里来到平顶山。
山间杏树多如牛毛,小少爷王晏清拉着苏潇筱的手摘取山杏。此时的二人早已经没有当年的羞涩,举止动作也放开了不少,没了家府中的严门规矩。貌似每年的这一天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轻松,不用读书写字不用诵经做词,纵使一生久住山间二人也很是乐意。
王家三少爷凝望了一眼当初第一次相见的鱼池,傻傻笑道:“再过上一年,你就要行笄礼了吧?算是大姑娘了。而我呢,还要再等上几年,父亲兄长对我的期望颇高,这些年只要对我有益的一切有关系的,他们都很上心。就连我那很少言语的二姐前些年都隔段时间塞于我几本难得的诗书典籍,可都是师学府从不外传的密书,向来都是师学府内的人才能翻阅,二姐就一字一字背下来抄录给我。可我呐,这些年都没太放在心上,苦了他们的良苦用心。”
“说这些做什么。”苏潇筱瞥头看向已经不是少年的王晏清,愣愣问道,却没有过多言语。
“按照你们家规,这应该是你最后一次上山了吧?”晏清目光呆滞看向天空,轻声道:“你愿意等上我三年吗?三年后当我行冠礼之时,我娶你,可好?”
听得似懂非懂的苏小姐只听见娶她二字便重重点头,从腰间系下一根红绳玉佩,将绳与玉分开,指着一颗山杏树,说道:“三年,以这颗杏树为誓,我等上你三年,可到时候你若不来娶我。那此生便不再相见。”
说罢,将红绳系于树腰,玉佩塞在小少爷手中。晏清愣神看着她,随后将常挂于腰间的短笛递给苏潇筱,指着笛子笑着说道:“这是我的信物,你可要保存好哦,三年后我来向你要回,顺便也把你娶回家。”
苏潇筱用力踢了王晏清小腿一脚,小少爷的笑声更大了几分。
苏家小姐明年便要行笄礼,这就意味着这将是她最后一次上平顶山听教,按照苏府族规,要到她出嫁才能再次登山,也就是说在王晏清行冠礼之前,他们再无相见可能,除非她已嫁为人妻。
相互交换信物后,苏家三小姐下山等待第二年行笄礼,然后三年不出苏府只为期盼三年后这姓王的傻小子来娶她。
手握玉佩却眼角湿润的小少爷,望着离去渐渐消散的身影久久不能言语,这位从小到大连父亲用棍棒打他都不掉一滴眼泪的王家小少爷,此时竟然有种想哭出声的冲动。
他是在怕,怕自己三年即冠后,她已成为别人的妻子,更怕自己能否活过三年。
一丝鲜血从他的嘴角微微流下,小少爷面不改色,只是轻轻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