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有两种人,一种能使用魔法,另一种无法使用魔法。而我们属于第二种。
大祭司告诉我们:“无法使用魔法的人前世都是大罪人,因为没有赎完罪就逃向新的轮回,所以神明不会给予他们恩惠。”
所以我们今生仍然需要赎罪。
昏暗的油灯火舌摇曳,光与影在大家惨白面色上扫来扫去。身着破烂麻布服装的人们排着长队,等待着今日的赎罪仪式。
我坐上木制椅子,手搭在扶手上,等待着脖颈上例行的疼痛。
一根银针锥入颈中,我的血顺着针管以及连接针管的透明胶管汇入标有刻度的罐中。
直到红色液体淹没500ml刻度线,整个赎罪仪式才结束。但是后来这个仪器要求的刻度越来越高,也越来越多的人因为承受不了这个仪式而去了来生。
然后神职人员戴着白色手套的手会取走每个罐子。
“这是去除你们身体污秽的仪式,这些污秽之物将由我们来净化。”
仪式结束之后我们会鞠躬感谢,不仅感谢帮助我们赎罪,还感谢每次仪式结束之后给予我们的食物,面包和水,偶尔会有肉干,我们每天都会期待着,今天会不会奖励我们肉干。
然后我们男孩,会把得到的肉干藏起来,偷偷送给喜欢的女生。
男孩们的母亲看着自己儿子这样的行为,有阻止的,有无奈的。
我的朋友们则会和自己的母亲反抗或者是勾心斗角,我们聊天时,他们会抱怨母亲的顽固与强势。
但是我就没有机会享受这样的强势,因为我的母亲在生我的时候就去世了。
“生日快乐,卡扎诺,你也成为14岁的成年人了。”
我被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抚摸着脑袋。
我曾经以为那是天使的手,每抚摸一下,我就真的感觉自己被净化了。
灵魂如此肮脏的我们,也能得到这样的关怀。
“卡扎诺,今天晚上我们要带你去个地方,你就乖乖地按照我们教你的做。”
“遵命,祭司大人。”
那天晚上,是我永生难忘的晚上。
那天晚上,我被带到一个房间,伊琳娜哭得眼睛都肿了。
如果雷克斯看到,一定会想要打死我吧。
“按照我们教你们的做吧。你们的灵魂将被产下的新生命净化。”
“……”
“怎么不说话,卡扎诺?”
“……祭司大人,伊琳娜是雷克斯的恋人。”我怯懦地反抗。
“哦,我天真的孩子啊。灵魂是应该不受束缚的,为了赎罪,你们应该更虔诚。”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
再后来,我只记得天空坠下的尘土以及土块。
人们慌乱的叫声,奔跑的脚步声。
厮杀声,飞溅的血液。
伯克爷爷的手臂断掉了,流血的接口里面插着一根木棍。
熊熊燃烧着的,是火焰。
村里的长者伯克爷爷的手臂在烧,通过木棍迸发出来的火焰袭向白衣。
白衣在烧,烧到只剩下白色手套向我伸出求救。
天使的手,会冒出这样烧焦的味道吗?
我跟着人群跑。
跑到脚底刺痛,直到被月光扎得睁不开眼,我才停下脚步。
适应了光线以后,我才发现自己的草鞋不知何时已经跑掉了。
自己的脚又黑又烂,还沾着血迹。
身边已经空无一人,背后是坍塌的——故乡。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我的故乡,是在那样的地下。
准确地说,我是第一次知道,有地上这样的存在。
空气干净得像在天堂,天空也比下面的天空更高更远,一眼望不到尽头,我抬着头,任星河在双瞳中流转,不知道痴痴地伫立了多久,忘记了时间观念,仿佛我已融入银河,它的一瞬是地上的百年,我的一瞬也是地上的百年。
“快醒醒,风野先生,狼群们攻过来了!!”
萝丝的少女声音又尖又细地将我从梦境中拉出到现实。
没想到又梦到半年前的事情了。
“没事,有我在。”我冲出小木屋的时候顺便将手轻轻摸了一下萝丝的红色的发顶,安抚这个慌张的小女孩。
只见狼群奔向右边的羊圈,我一边奔跑一边双手拔出腰间两把匕首,按动匕首上面机关按钮,刀柄内储存的血液顺着匕首上细小管道涌向刀尖,让两把匕首刀尖沾血,血液开始舞动化成火焰的形状,迸发沸腾。
烈焰之刃在空中划出闪亮弧线,刀肉相交,野狼的脖子逐个掉到了地上。
一旁的萝丝向我奔来,拿出手帕在我脸上擦拭,看着她蓝白色的绣花手帕沾了血迹,我感觉非常愧疚。
“对不起,让你看到这么粗暴的……还有,弄脏了你的手帕……”
“风野先生!风野先生千万别这么说!多亏了您,我才得救了呀!”
萝丝是个不会魔法的女孩,她和她的爷爷在这里牧羊相依为命。
我也是来到地上才知道,原来并不是所有不会魔法的人都会被关在下面。
“……嗯,谢谢。”我下意识地说出口。
萝丝眨巴眨巴眼睛:“谢我什么呀?”
“啊?”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了,怎么就突然说了谢谢呢。
萝丝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在包里猛地摸索,摸出一袋银钱塞到我怀里:“不客气!应该我和爷爷谢谢风野先生呢!”
“啊……谢谢。”这次是真的在道谢了,不过感觉好尴尬啊。
萝丝倒是不在意,咯咯咯地笑出声来。
“没有魔法,还是很辛苦吧。”我突然冒出一句。
萝丝歪了歪头:“不过我们也有我们可以做的事情呀,有魔法的人做的都是些高难度或者是危险的事情,而我们就可以放放羊,种种菜,也是为国家贡献了嘛!”
“嗯,的确。”
萝丝叹了口气:“不过最近半年来有点麻烦的是,总有教会的人,或者军队的人来抽血检查。说是有恶魔变成了人类的样子,他们不会魔法,血液是分辨的标准。”
“不会魔法,又怎么称得上恶魔?”
“欸?”
“没什么,只是好奇罢了。”
“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好奇了。不过这个世界上我们不明白的多的是,很多事情,都是由比我们伟大的人扛下来了,我们只用过无知却快乐的日子。”
“……是啊。谢谢你的银钱,我要回冒险者协会里报告了,有缘再见。”
这个世界就像一座山,半山腰以上全是雾,而大多数人生活在山腰之下。
这是我的第一次任务,还挺顺利。
只要这样不断地接任务,提升自己的级别,我总有一天也能爬到山顶。
我就能向他们伸出手,说:“一起上来吧,这次的家,不会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