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凌华被送至宫中,韦潇竹寸步不离守护左右,却被告知只能守在庭夏殿外。
“少君,您今日可以下手了。”赤染的眼眸闪过一道凶光。
“静观其变。”少君的眼神动摇了,但他需要救妹妹芷溪公主。
“本宫这是在哪?”夏凌华用药后意识慢慢恢复,头疼仍旧剧烈。
“五公主,这是您在宫中的庭夏殿,英儿好想您。”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
“英儿,少君和过桥、米线呢?”夏凌华环视周围这陌生的环境。
“奴婢这就去请。”英儿向门外走去,她听见门轻轻关上的声音。
“五公主,感觉怎么样了?奴才吓得心脏都停了,还有没有事……”过桥已经喜悦的语无伦次了。
“你别毛燥,五公主刚刚醒不要损耗她精神。”是米线这丫头。
“凌华,现在感觉如何?刚刚我们在宫门外立侍了一上午。”少君的眼神竟然有一丝担忧,凌华只当是错觉,晃晃脑袋再一看,他的神情又恢复了。
“感觉好些了,我貌似中毒了……”凌华揉揉脑袋,肚子突然咕咕叫起来。
“噗,五公主饿了,快拿糕点过来。”英儿温柔扶起五公主,悄悄附耳说:“五公主,恐您遭暗算,御膳房的菜英儿就不拿了。”
“嗯,不打紧,我喜欢吃清淡一点。”夏凌华强力支起虚弱的身子,回头问米线宫中的传言。
“五公主,长公主凌轩极力劝王后为您使用琉璃镜治疗,不惜和臣子们针锋相对。”米线四处打探消息,这长公主素来疼爱五公主,相必不是空穴来风。
“我这长姐,可是有疾病缠身?咳……少君,给我去倒杯水。”
“为何是我?”少君愣了一愣。
她眼神闪过一丝狡黠:“少君倒的水是甜的。”
夏凌华见他出神,想必心中又是诡计多端,打着算盘,少君这苍穹国来的质子,不可能简单,凡事还是少让他知道为好。
“好,华儿你等着。”少君拿了一个青瓷茶壶便走出门外去了,他低声对赤染说:“听清楚五公主和他们商谈的事。”他拂袖而去,脸色有些阴森。
“是,少君。”赤染领命,腾跃而上,爬到屋顶探听。
“五公主,您说想拿琉璃镜给长公主治病,那您怎么办?”米线面露难色,语气沮丧,“可是您离开琉璃镜就会死去……五公主不要犯傻……”
米线低声呜咽,泪水模糊。
“傻丫头,人活这一世呢,总有一死,或轻于泰山,或重于鸿毛。长姐待我如此,我更不可用这琉璃镜。”夏凌华伸手摸摸米线的脸颊,替她拭去泪水。
“五公主,可是长公主绝对不会用的,她曾以死相逼。”英儿也劝说道。
“我有一计策,过桥你过来。”夏凌华手执天鹅羽扇,缓缓扇风,气定神闲,三分诸葛孔明的气质。
“我明白了,五公主英明。”过桥的脸色转悲为喜。
“那我先走了。”过桥领命而去。
灵犀宫内,熏香阵阵,烟雾缭绕,长公主正在小憩,银白色的长裙自然地坠落于阶上。
长公主凌轩的面庞清瘦,性情恬淡,不施粉黛,却有几分仙姿。
侍女凝霜轻手轻脚走上台阶,轻柔推醒长公主。只见她的眸子清亮如雪,睫毛弯弯。
“何事?”她闭目养神。
“长公主,五公主说想和您一见。”她缓缓吐字,语气温和。
“五妹?我这就收拾好去见她。”她的眉头不再紧锁,展露风华。
“长公主,先喝了这碗清热解毒的莲子羹吧。”侍女采荷笑脸盈盈地端着一碗羹。
“好。”长公主接过莲子羹,缓慢服用。
在宫内一角,赤染正在和少君禀告五公主说的话。
“少君,这五公主不想自己用这琉璃镜,想给她长姐用,倒是没想到生性自私自利的五公主也有为他人考虑的心。”赤染的表情有一丝难以置信。
“谁说她自私自利的。她有点甜,还有点可爱。”韦潇竹的表情微微一笑,但是和赤染对视的一瞬间就变回万年冰山,他掩饰地咳了几声。
“少君,芷溪公主的病可等不及了。”赤染的表情变得凶狠,“如果少君对五公主动情,那我们的计划都功亏一篑了。”赤染愤懑地作了揖,转身离去。
“她对我……”少君此时心里都是她酣睡的侧颜。他不知道,为何这个女子给他似曾相识之感,或许是前世注定还是今生羁绊,他不知道答案,心跳声却很清晰。
五公主剧烈地咳嗽吐血,晕染了雪白的丝绢。
“五公主,五公主!”米线已经看五公主几乎失去意识,脸色惨白。
“快去找王后,去拿来琉璃镜!”米线对过桥大喊着,过桥飞奔而去。
她昏迷这么久,王后也不曾过问,仿佛任五公主自生自灭。
过桥很快带来了一群人,裴祭司手捧琉璃镜。这琉璃镜并非一面镜子,而是一种接近透明的胶质玉石。相传琉夏国祖先曾深入幽山险境偶遇此石逢凶化吉。此玉吸收了天地精纯,有世间最好的治疗效果,可以起死回生、净化百毒。
“凌华,我把琉璃镜带来了,快炖好让五公主服下。”王后望见床榻上这个奄奄一息的女儿,此时有一丝心疼。
“长公主呢?”凌华虚弱地问。
“长公主来了。”米线的眼神露出喜色。
长公主一袭银白长袍,气质浑然天成,宛若九曲银河落下凡尘的仙女。
她向王后行过礼,径直走到五公主床沿坐下。
“五妹,快喝了药!”她的眼睛波光粼粼,充满对凌华的怜爱,她手捧药碗,用小汤匙喂她一勺药。
“长姐,药好苦。”凌华撒娇地躺在她肩膀。
“怎么会?”她的眼神有一丝疑惑。
“不信你试试,你说不苦我就喝。”凌华又露出赖皮的笑脸。
“好,我试试。不苦啊……”凌轩突然凑近凌华,敲了她脑袋一下。
“你别给我耍花招,这药我是不会喝的。”凌轩猜到了凌华的心思,对眼前的丫头她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长姐,这碗药我一口,你一口我便喝,若你不喝我就不喝,反正这世上我牵挂的人都不接受我的心意,死了算了。”凌华用力抿住嘴唇,不愿意喝药。
“你这赖皮户,想气死我啊……”凌轩佯装捂住胸口。
“我们姐妹,要同生共死,怎可我一人逍遥自在。长姐,我的毒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是药三分毒,多吃无益。就是不想浪费这珍贵的灵药……”凌华企图打消凌轩的疑虑,“这只是小伤,要是让母后知道我骗灵药,我就死定了……顺便救好你,我才可免死罪。”
“唉……好吧。”凌轩听了,与凌华共饮一碗灵药。
王后默默看着姐妹俩多年分离却未曾切断的姐妹情谊,悄然无声地转身离去。
“五公主,感觉怎么样了?”过桥眨巴眼睛和她对话,凌华笑着眨巴了几下眼睛回应他:很好,勿念。
待到众人离去,恢复寂静。“五公主,您这招真是高明!我帮您将番茄酱处理干净,不露马脚。”米线手脚灵活地收拾这满地狼藉,为了这样逼真的吐血效果,凌华可是演足了戏。
“我看啊,八成就是三公主给我放的冷箭,这个簪子就是证明。”夏凌华从袖子中掏出一支灵蛇簪。
“传少君进来,你们且去休息吧,照顾我辛苦大家了。”夏凌华露出温柔的神色让他们受宠若惊,但很快就出去了。
少君步伐稳住地走向凌华,他的神色有一丝担忧却不明显。
“五公主找我何事?”他的语气难得有一丝温和。
“少君,你过来。”夏凌华想让自己看起来不再像之前那么有攻击性,语气刻意温柔了,“这把我们大婚那日送来的簪子有问题,我当时核对名册时发现这并不在册。”
“这簪子制作精良,这花纹和鎏金饰样不像琉夏国之物,也并非苍穹国之物。”少君仔细端详这簪子,将它放在火上炙烤。他突然脸色发青,缓缓道出:“这上面有剧毒,此毒轻易难以察觉,一旦接触高温便会现形。此毒恐怕是琉夏国之外……”
“正是。本宫也这样猜测,此人定是勾结国外,妄图毒害本宫,为祸我琉夏国。”夏凌华手握一个青橘,徒手给它挤烂了,“倘若有人敢似此人行径,形容此桔。”少君脸色一惊,不敢轻举妄动。
“五公主,这可是疑本君?”少君的眼神此时更锋利,他快步凑近五公主,一把将她拦腰抱起。
“你要带本宫去哪里,放我下来,韦潇竹你个大混蛋!”夏凌华拼命挣扎着,无奈这少君的臂力惊人,她丝毫挣脱不开。
“本少君要淹死你,还不闭嘴!”韦潇竹坏笑一声,露出洁白无瑕的皓齿。
“不要这么凶嘛,大哥,我以后不敢再怀疑你了,给个机会……”夏凌华的表情委屈巴巴,现在溜不掉,过桥、米线不在身边,万一真给咔嚓了,全剧终。她只好拉下脸皮,不对,她夏凌华本来就没脸没皮,现在态度一定要好。
“凌华,我怀疑你是不是智弱,本君要对你下手,大婚之夜我就可以让你……”他的表情变得狰狞,突然他刻意将脸凑近凌华,“这里来一下,我就放了你,本少君长这么大还没被吻过呢……”
“少君,您看在这皇宫之内这样不好吧。给其他人看到要说闲话的,对不?”夏凌华小心翼翼地观察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她明白了这男人心是海底捞。
“堂堂五公主还好意思和我说什么脸面的事情?与我成婚以来,你可尽半分妻子义务?”韦潇竹的胸膛很温暖,心脏蓬勃有力。夏凌华被他公主抱着,这种场景在她眼中,竟然有一丝被宠溺的甜蜜。她掐了自己的脸,告诉自己:“这是幻象,不要醉倒在他的富贵温柔乡。”
“哈哈,少君,当时我看你像冷面冰山男,懂事不粘人,本想借你一用却弄成这样的局面。”夏凌华有些心虚,她当时的确图他美色来着,罪过、罪过。
“冷面冰山?”他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夏凌华的眼睛。
“就是说你帅的不可方物,冷傲有英气。”夏凌华索性趴在他的肩膀上,像一个虚脱的玩偶,他回眸浅笑,用手搂着凌华的腰,嗅着她身上淡淡的栀子香气。
“到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夏凌华被放下来,脑子还是有一丝眩晕。
“这是哪儿啊?”夏凌华使劲揉揉眼睛,温暖的阳光倾洒,微风不燥。她只闻见满塘的睡莲花香,清新怡人。
“本君快你这几日半死不活的,该出来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少君背过身去,手执折扇。
“少君你真好。”夏凌华眼神打量着韦潇竹的背影,他嘴角微微一笑。
“少君,可有事情瞒着我?”凌华走到他身后,轻轻拥抱他的腰,“既然你的内心已经从了我,那本宫就好好宠你。”
夏凌华知道眼前这个高大的身影有很多难言之隐,他身上背负着国与国之间政治形态的对立和他身为一个皇子的宿命。她虽贵为公主,何尝不是在这风云变幻的政治潮流中如履薄冰,这样想来,无论是古是今,生存处世都是人类艰难的选择。
“什么,你宠我?本君在苍穹国可是可以三妻四妾的。男子就是天,你这丫头怎敢调戏于我?”韦潇竹的脸上有一丝愠怒,他试图松开凌华的手,可夏凌华就像狗皮膏药般扯都扯不下来。
“少君,你可别忘了,本宫不图你色,不贪你财。要是落到我三姐手中,你可就……啧、啧、啧。”凌华叹了叹气,摇摇头。
“你?!”少君有点被凌华激怒了,他转身抱住凌华的腰,眼角勾起坏笑“你觉得,对于你个武功尽失的废材公主,我会有兴致?”
“少君您误会了,按照我琉夏国的排名,本宫要钱没钱,要色没色,无才无德,我这样的女子实在是多余。”夏凌华开始自谦自黑,“少君,您后悔嫁给我吗?”
“很后悔,但是本君对女人没兴趣,索性和你一起,伪装一对苦命鸳鸯。”少君倒也不入圈套,他总觉得这五公主话里有话,刻意地试探他的真心。
“莫非,少君有龙阳之好?少君放心,本宫不会说出去的,我府中男宠众多,有中意的我可以撮合你们。”夏凌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你说什么?!”韦潇竹这回真怒了,索性不搭理她这个不识趣的丫头。
“好了,言归正传。少君此次以质子身份潜伏在我琉夏国,不可能光是为了求和与联姻。这支灵蛇簪,我之所以不上报王后,是怕牵连到你……”五公主恢复了一本正经的神色。
“有人告诉我,近几天,你苍穹国士兵在两国边境频繁出没,希望少君为了两国子民与自身安危考虑。”五公主的语气有很强的压迫感,睿智而机警,“能退兵,大家相安无事。”
韦潇竹不曾料想五公主得到的军情如此准确,她虽然小小年纪,却已经会攻心之术,运筹帷幄恰如其分。他也明白五公主并非是传闻中的草包,可能是大智若愚,她有意为自己谋划,说明她对自己并非无意,只是形势所迫。
夏凌华松开了韦潇竹的手说:“本宫知道,咱们只是萍水相逢,你无法将真心对我倾诉。但是,我想告诉你,既然本宫选择了你,就不会再动摇。”
夏凌华准备转身离去,谁知一阵晕眩又倒在他的怀中。
赤染从暗处走来,问询:“少君,这花灯还放吗?”
“不必了,她看不见就没有意义。”他低头摸着五公主因为营养不良略微发黄的头发,轻轻叹息。
几瓣海棠飘落在凌华的长衫上,让她越发娇俏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