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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蕉下客

林星川每天中午都会很早到的,我们两个比赛谁先到,后来的要叫先来的大哥。经常我从宿舍跑进教室的时候,看到校门外的林星川冲我竖起了中指。大爷还没放行,我可以放心的上楼了。但是也发生过龟兔赛跑的不幸事件。教室在五楼,我大摇大摆的上到三四楼的时候,林星川箭一样的冲上来反超了我,我在后边紧追不舍,被他落掉一层左右。看着他坐在我的座位上,东翻翻西看看,等着我叫他大哥,然后再把座位让给我,自己坐到讲台上。

一开始,班里只要有第三个人进来,他就回自己座位上去。他坐讲台的位置正好阻断了班里一条重要的人员疏散的路线。慢慢的,他也不管挡没挡了,一律让要过来的人从后门绕。在我面前一直坐到班主任来或者上课铃响才回去,有时候曾易也坐在这里,有时张柏霄也坐在我面前。张柏霄是林星川的同桌,也是又高又壮,比曾易还要胖上一点。人非常热心、特别幽默,跟每个人都是好朋友。晶晶说我们四个凑一起说话的时候就像讲群口相声。

马上要第一次月考了。中考时候,本校初中部的年级前五都在我们班,我感觉压力不小,但是我仗着省份和基础教育的优势有又一种莫名的自信。考一下,试试。

这次考试的座位是随机分的。坐在我前座的同学是我们班的,她是我们班公认的最漂亮的女生。皮肤特别白净,有着这个年龄该有,而这个地区不该有的水嫩,眼睛大大的,鼻子很高,显得整个人英气十足。头发偏黄,梳着高高的丸子头,垂下自然的碎发。跑操的时候她就站在我斜前侧,我总想盯着她看,她发现我在看她的时候就回过头来对我微笑。她接近一米七,整个人高挑纤瘦,协调而健美。像她的名字,自由、洒脱,像跳跃的白鹿,她是灵气孕育的,她也孕育灵气。这样美女,你不想跟她成为朋友,就一定是嫉妒她。但是一眼就可以看出,她应该是一个爱美心和玩心特别重的女孩子。

“唐小蕉,你有一绺头发掉了。”我从她身后把她没有扎进去的那缕头发递给她,她笑着说:“谢谢你呀。”大眼睛弯了弯,“你真好看。”她看着我说,声音明亮温柔,不像我,烟熏嗓,声音低。“你最好看。”我说。

考试持续了三天,考了九门。最后一科是物理。我们班物理是班主任教的,因此谁都不敢掉以轻心。林星川考完物理背着书包来我们考场找我,我正跟唐小蕉聊的火热,聊着聊着才发现,我们两个特别投缘,有着超越大多数的成熟,大部分话我们只用讲到点到为止,彼此就能心领神会。我对小蕉说:“小蕉,对你我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我也是。”小蕉挽起了我的胳膊,我们一起走出考场。

林星川在外面翻看他的物理卷子,看到我们,他挥了一下卷子,说道:“唐小蕉,你别把我们班长带坏了。”小蕉一听就是一记无影脚,踢的林星川差点撞到走廊里的花,林星川笑嘻嘻的说:“开个玩笑了。”然后他把目光转向我,“班长,给我对对你物理卷子呗。”

“不对答案,影响心情。”我说。

“就是,一会放学我带你去吃我说的那家鸡块,我初中一直在那里吃。”小蕉对我说。

“快拿来,别怂。”林星川向上拉起我的书包,我被拉的向后一顿。

“我主要是怕影响你心情。”我说,你字读的格外重。

“我不怕,对对呗。”

“不怂,不怂你咋不对语文呢。”我把夹在草稿纸里的物理卷子丢给林星川,继续和唐小蕉往班里走。

到班之后,晶晶已经回去了。她的座位被在这考试的人弄得混乱不堪,我放下东西和晶晶一起收拾。还有十五分钟放学,索性我就趁此机会组织大家搞卫生,女生扫地,男生打水准备拖地,我在讲台上指挥大家把桌子摆齐。林星川拖地从我身后经过,他低头对我说:“你牛。”我知道,那张卷子我不会错的。年级主任巡视,让我们班动静小点。反正我们班在整栋楼里的最角落处,离别的班还远着呢,也没人理他。

三天之后,成绩发下来。班主任跟我商量准备把周日上午的自习取消掉,开一次家长会,让我提一提班级现存的问题、介绍一下学习方法。对的,这次我考了年级第一,总分第一,语数外物理历史五门单科第一,甩掉第二名我政治一科的分数。语文作文成为年级组长从教多年来给分最高的一篇,直接印了两千份,全年级语文老师在各班发放,其他年级语文老师也纷纷拿回去读,有人夸我字好,可以直接当字帖了,其实我更喜欢听的夸奖是:她的作文读不懂啊,那次我一战成名,在年级里出尽了风头。

从那次考试以后,大家看我的眼神都变了。晶晶和小蕉成了我头号的粉丝,晶晶还把我挂在了学校表白墙上。晶晶和林星川班级倒数,小蕉中等,晶晶文科成绩比较好,林星川文科几乎没得分。

我给我爸妈打电话,最近单位忙都走不开了,同时,他们好像并没有对我的光辉战绩表现出任何的惊讶。我妈往我卡上打了两千,让我家长会的时候带我表哥去吃点好吃的。我心想:他才没空跟我吃饭呢。我表哥当了班副,其实主要是因为我抢占了先机,不然班长是谁还真不好说。表哥前两天刚和故乡的女友分手,心情低落的时候,晶晶的好闺蜜郭伊丹一直陪着他、安慰他,他俩现在和情侣无异,只是还没有正式对外公开。

家长会那天,班主任把我留下,我又把晶晶和小蕉留下。我们把各位家长引到座位上,班主任开始的时候,家长们对我、对晶晶和小蕉都问过这个问题:“你是冯沂吗?”我听的耳朵里一阵愉悦,但还是要表现出很大程度的谦虚来。

家长会开始的时候,晶晶和小蕉就出去了,我要做完汇报才能走。我让晶晶和小蕉去我宿舍等我,结果我舍友们的家长带来的东西几乎把宿舍堆满了。连我床上都是她们今晚出去住要带的行李。晶晶和小蕉决定到篮球场上寻觅帅哥的身影。如果说我一心向学,高中绝不可能谈恋爱,但是向学之心有可能会因某些事而改变,晶晶必然无法单身,她是一个极度需要亲密关系陪伴的人。小蕉才是绝无可能恋爱的,在我心中,我能看到的男孩子,除了林星川和十六班的一个体生一个艺术生之外,我们学校没有人能在外貌上获得与小蕉并肩而立的资格,他们都显得过于蠢笨,实在是配不上,从小蕉个人特点来看,我觉得她性格之刚烈、情感之理性,也是目前这个年龄段男孩子们不配拥有的。小蕉特别会玩,在她的陪伴下,我有一部分压抑着的天***出来了,我跟她在一起总是笑着的。

家长会开始了,班主任说:“各位家长,这是高中三年的第一次月考。这次考试也是很说明问题的。我当班主任这么多年来,就这张成绩单,你看一开始的排名和最后高考的排名他其实差不了多少,这就是反应一个学生学习能力和学习态度的一个数据。”班主任说着,目光飘过我,示意我上台,接着说:“这是我们班班长冯沂,这次考试年级第一,住宿生,我看家长会父母也没来是吧。”“是,他们最近事情多。”我插话到。“所以啊,各位家长,尤其是住宿生的家长,不要想着来这陪读啊之类的,好好从学生个人身上找问题。”班主任坐在一旁,把讲台让给我:“你来吧。”

这真是小意思,初中班会我开的太多了,我直接可以脱稿。“各位叔叔阿姨下午好,我叫冯沂,很高兴能借此机会认识各位叔叔阿姨。在开始之前,我想代表所有现在在外面焦急等待的学生,和在座的您们,向我们的班主任老师表达我们的谢意。”我有意停顿了几秒钟,留给家长们鼓掌。“这段时间我们一班纪律状况、卫生状态都非常的优秀,学习状态更是令人感动,我们已经逐渐形成了作为一个班集体的向心力和凝聚力。如果说偶有人在纪律上有所放松,我相信他绝非出自本意,有可能是短暂的压力释放、情感抒发,都在可控范围内,且可以理解、值得原谅,不能称之为问题。如果让我来分享我的学习方法,结合我与各位同学相熟的情况,有以下四点。第一,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尤其是睡眠习惯。不要迷信晚上效率高的说法,在无法满足睡眠时长的情况下,晚睡就必须少睡,少睡就会导致白天效率降低。”这一点我是为晶晶说的。“第二,加强目标感。先来一个大目标,清华也好北大也好,是目标就好,所有的理想都值得被尊敬。然后把大目标分隔成小目标,我的建议是不要以考试当作分界,过分重视结果会失去心态上的平衡。”这点是为小蕉说的。“最后一点,碎片学习法,抓住碎片化的时间,课间操站队的时候背几个单词,排队的时候记一记公式,积少成多,更能汇聚出扎实的力量。最后,以课堂为中心,这是以上三点的核心。”我看到家长们像做笔录一样把我说的记在成绩单上。“最后,作为2101舍的舍长,我还想说,请我舍友们的爸爸妈妈这个晚上好好陪一陪她们吧,她们很努力,独自在外的生活也很辛苦,当然,她们很想您们,今天晚上我们不聊这张成绩单了好吗,聊一聊饮食、聊一聊家里陈设的变化。高中三年不是我们的孤军奋战,而是我们一起要打的一仗,时间还早,陪伴更重要。谢谢各位叔叔阿姨。”最后几句我几乎是红着眼圈说完的,我看到有几位家长的眼圈也红着。我点头示意,就走出了教室,在响亮的掌声中拿起讲台上家长签的请假条冲出了教室,找完年级组长签字,我就去找晶晶和小蕉了。

后来,我是听小蕉说的,她说她听她妈妈说,有的陪读家长问班主任,能不能跟我商量一下从学校里搬出去住,食宿她家全包,我只用好好学习就行。班主任也没跟我说,有点好笑,不是吗,也没准儿我就答应了呢。

林星川也在球场上打球。晶晶说他腿短,小蕉说他比例不协调,我倒没什么可说的,她们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呢?林星川他们暂停去买水,回来的时候给我们仨一人买了一瓶酸奶,我们也没客气,扎上管就喝了。林星川站在我们仨前边,喝着农夫山泉,问我说:“我妈要你电话了吗?”“没呀,怎么了。”我问。这时候晶晶说:“他妈跟他每一任班长每一任学习委员和每一任前女友都是好朋友。”

“收到,以后保持一点微笑,逢年过节问候一下,接你妈电话的时候,我才能想起来,你上自习呢,没在网吧呀。是吧。”我对林星川说。

林星川高高仰起头,笑的很含蓄,又低下头来,做作地说:“遵命,亲爱的班长。”

“态度不错,保持住。”

我和小蕉陪晶晶等到家长会结束,晶晶就和他爸走了,我还和他爸爸问了声好,很有魅力的一个人。小蕉在教学楼下跟她妈说今晚陪我就不回家吃了,她妈妈想让我去家里吃饭,小蕉帮我拒绝了,说怕去到家里,我会忍不住想家。

我和小蕉还是去吃的麻辣烫,小蕉的胃口总是那么好,属于怎么吃都吃不胖的类型。我们两个各点了一大盆,我喜欢加醋的,小蕉喜欢加醋加辣,一个重口味的女子。

高中能交到这样一个朋友,我真开心。

真希望是一辈子。

我将牢记那天下午倾洒在篮球场上的阳光,温暖一直蔓延到我们身后土红色的跑道,此刻那上面的嬉笑声,好像都与我有关。而后,它将迎接灿烂的晚霞、热烈的火烧云,迎接着从这条路上走来的人,他们欢声笑语,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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