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了又一次漫长的失重感的时候,梁知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医院建筑的上空,他被浓郁的黑色雾气包裹着,而对面凌空站立的赫然是梁成梁功两兄弟。
“这也并非没有代价……即使我现在有伤在身,我也可以从你们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在这短暂的时间里院长好像又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他看破了梁成的虚实,“你不过是因为真正的域主不在而霸占了这个域的可怜虫罢了……只要你让我吞噬掉旁边这个年轻人恢复我的伤势……我就可以把梁知给你。”
梁知一惊,他看到对面的梁成毫不犹豫地将梁功甩给了黑色雾气,而这个面容尚显稚嫩青涩的年轻人的游魂立马被雾气腐蚀,连声响都没有发出便永久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梁知感到十分疑惑,从胡悦的片段记忆里来看,梁成对梁功这个弟弟还是十分喜爱和容忍的,如今怎么可以毫无牵挂地舍下他?莫非成为了游魂之后梁成的人性已经完全消失了吗?
而院长也爽快地松开了雾气对梁知的束缚,将他递给了梁成。
梁知感觉自己成为了一个没有感情的货物,被人任意宰割,但他此时确实没有什么好做的,咱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
梁成将他紧紧禁锢住,转身大踏步离开了这个诡异森然的医院建筑。
而在走出院长的势力范围之后,梁知敏感地察觉到他的眼神陡然变得呆滞起来。
一个瘦小佝偻的身影缓慢踱步出现在梁知的视野之中,他缓缓揭开了他头上的兜帽。
“胡教授?”一个意料之外却也意料之中的答案。在知道那个女孩的名字叫胡悦之后他的心里就隐隐有个猜测了,再加上他们的年龄差不多符合父女关系,梁知此时心中的猜测终于被坐实了。
“虽然这对你来说是不公平的……但我已经盼了二十年了……若没有她依托在你的身体里你也不可能活到这么大……”胡教授说一会儿便发出剧烈的咳嗽,“现在我请求你把她还给我……”
虽然说是请求,但是胡教授并没有得到梁知的同意,便又雷厉风行地开始了他自己的行动。
梁知感觉到自己被透明的绳索禁锢住,他欲哭无泪:“不是吧……阿sir……”
只见他果断地掏出一把锋利无比的小刀,在他自己身上划上一道道渗出黑色血液的痕迹。而在他动手的同时梁成的身上也开始出现了一道道痕迹,不过与胡教授身上的伤口不同,他的每一道伤口都深可见骨。
随着胡教授与梁成身上伤口的加多,梁知感觉到自己身体内愈发躁动不安,仿佛此时梁成成为了一块美味的食物且自己正在解开包装袋,似乎有一股股黑色的浪潮正在拍击自己的身体,逐渐淹没他其他的感官,使他所有的理智消失只余下进食这一种欲望。
梁知明白了他在唤醒自己身体里的另一个存在,他有心提醒其实胡教授想见的胡悦早就在得到那块怀表之后就消失了,他现在召唤那片黑色海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其实,我见到了胡悦,她跟我说,若是我能见到她的父亲,要告诉他请幸福地活下去。”梁知用温和的嗓音尝试安抚住如今偏执的胡教授,“我相信她也不会看到她的父亲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胡教授听到胡悦的名字眼前一亮,不过又很快黯淡下去,不知是什么磨灭了他眼底曾经的光芒:“其实我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已经不配称为活着了,但是我仍旧可以追求我一生之中唯一的幸福。”梁知这句话好像刺激到了他,他加速了刀片划伤自己的速度,暗黑色的血迹濡湿了他黑色的衣袍,与其融为一体。
梁知觉得自己还是闭嘴比较好。
胡教授的决心已经十分坚决,就算他此时想后悔,怕也是没有回头路可走了,一个人付出了二十年的生命去追求的一件事,纵使他发现终点荼蘼荒芜,他也不可能再回到起点了,甚至会把此时好心劝慰他的人当作此生仇敌。
汹涌澎湃的黑色浪潮不断冲刷着梁知的每一根神经的末梢,透露出一股强烈的想要释放出来的欲望,梁知也不想知道这股黑色浪潮如果冲破他的身体会有什么后果,他只能咬牙坚持着,全身上下的经脉都传来肿胀的感觉。
随着第一股黑色浪潮的冲出,一切好像都变得简单了起来,它们一股一股地汇聚在一起,争先恐后地从梁知身体里奔出,随着最后一股浪潮的涌出,梁知的身体仿佛千疮百孔,他全身的毛细血管在一瞬间爆裂开来,细密的血珠浸满了全身,此时他奄奄一息近乎死去。
那一股股的黑色细流彼此缠绕集结扭曲,逐渐形成了一个女性躯干的模样,与此同时被席卷在黑色海洋中的那块染血的怀表叮地掉在了地上。
她似乎是初见这个世界,连行走都显得懵懂,但是她的目标又很明确,那就是将不远处那个伤痕累累鲜血直流的美味游魂吃掉。
她从蹒跚学步到逐渐熟练,她轻巧地绕过了挡在梁成前面的胡教授,连余光都没有留给他。
“悦儿……”胡教授喃喃道。
“这身形分明是我的悦儿……可是……你为什么都不看爸爸一眼……”
“噗……”梁知此时胸腔里都感觉灌满了血,他发出闷闷的笑声。
她走到双目呆滞无神的梁成面前,又重新化作黑色的水汽将他整个包裹着,其中时不时传来梁成痛苦的闷哼声。
胡教授小小一团蜷缩在地上似乎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他苦苦熬了二十年只为了见胡悦一面,可她如今竟是记忆全失的模样,只是一个具有进食本能的怪物罢了。
“如果是这样……身为父亲的我,还是会为你奉上你想要的一切……”
而在梁成的躯干完全消失之后,它重新化作面容清秀精致的女孩,又迈着扭曲的脚步走向了匍匐在地上进气多出气少的梁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