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看着陶芷匆忙离开的背影,疑惑地眯了眯眼。
随后目光一顿,看向了对街的巷口——那里,在林枫目光追及的瞬间,有个白色的影子闪了过去。
......
姚子笑在机场等了不到半个小时,陶芷就到了,在人山人海的候机厅找到姚子笑,第一句话就是让他把脖子上的狐狸木雕给她。
姚子笑有点发懵,这个木雕是很多年前苏焕送给他的,对他而言很有意义,他一直带在身上没取下来过,这会子突然让他拿出来,虽然知道陶芷和苏焕可能认识,他还是下意识地有些抗拒。
陶芷看了眼大厅中央的显示屏,语速极快地问姚子笑:“你是几点的飞机?”
“飞机晚点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
“那我长话短说...”陶芷扶着膝盖,喘了几口粗气,然后说:“苏焕来找我了,他现在的情况很不好,需要你脖子上的这个东西才能维持灵体形态,你现在是把它交给我?还是跟我一起回去?”
姚子笑只用了三秒的时间思考,然后选择了后者。
在回去宾馆的路上,姚子笑向陶芷详细地讲述了他和苏焕相识的全部过程。
姚子笑从小是跟着奶奶长大的,他的奶奶是典型的乡下农妇,没念过书,对故土有着深入血脉的依恋。姚子笑小的时候姚家已经算是比较富裕的家庭了,姚父的生意做得很成功,在B市买了好几套房子,想要接母亲去城里住,顺便帮忙带孙子,但是老人家舍不得家里的一亩三分地,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开。姚父没有办法,城里的工作又脱不开身,只好将年仅一岁半的姚子笑送去乡下,托老人照顾。
开始的几年过得还算比较平静,姚子笑的奶奶结婚晚,那时候已经70好几了,身体居然还挺硬朗,比人家50岁的老太太看上去都要年轻,干起活来利索得连年轻的小伙子都自愧不如,家里种了三亩地,老太太一个人,居然也能照顾得井井有条。
姚子笑八岁那年的暑假,正值农忙,因为地多,奶奶每天要忙到半夜才能回家,姚子笑就搬着小板凳坐在门口一直等着。有天晚上,快到十一点的时候,奶奶还没回来,姚子笑年纪小,很快就撑不住了,靠着门框打起了瞌睡。半梦半醒间,姚子笑看到门口的大槐树下站着一个人——
那人生得一头银白的长发,身上裹着着一条厚厚的毛绒披风,大夏天的居然也不嫌热,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狭长的眼睛在黑暗里散发着幽幽的绿光,看上去很像《聊斋》里的狐妖...只不过那狐妖是女的,而这人显然是个生的极好看的男人。
姚子笑看着那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少根筋的缘故,心里一点儿也没觉得害怕,反而冲那人笑了起来,边笑边摇摇晃晃地往槐树下面走。
那人看到姚子笑越走越近,反而吓了一跳,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一下,问他:“你能看得见我?”
姚子笑仰着小脸,疑惑地问道:“为什么看不见呢?
那人沉默了片刻,也笑了,抬手似乎想要摸一摸姚子笑的脑袋,手伸到一半,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不笑了,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说:“你奶奶出了点儿事,你跟我来一下。”
姚子笑从小在乡下生活,没什么防人的心眼,几乎是立刻就相信了他的话,跟着他往村外走去。
到了村口的水渠边,那人停下来,回头看着姚子笑,指了指水渠的下面。
姚子笑立马跑过去,朝水渠下一看,发现奶奶正仰面躺在水渠里,整张脸都被水淹没了,一动不动,不知道还有没有呼吸。
姚子笑登时就慌了,他年纪太小,没有面对这种事情的经历,但却隐隐知道奶奶现在很危险,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下意识地就去拉身边那人的手,想要向他寻求帮助。
那人不易察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慌乱的小手,声音在夏夜聒噪的蝉鸣里显得极为清冷,却莫名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你先不要急,你奶奶还有救,你现在赶快回去叫你们村的大人过来。”
姚子笑想也没想,转头就往村里跑,才跑了几步,那人又叫住他,从腰间解下一个小木雕扔给了他:“别告诉他们你见过我——拿着这个,以后有什么事,就跟它说,它会帮你解决所有问题的。”
姚子笑接过木雕,发现那上面调的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小狐狸,心说这人难不成真是狐妖,正要抬头问时,却发现水渠边已经空无一人,那人居然凭空消失了。
因为奶奶的事情紧急,姚子笑也就没有多想,一路小跑着回到村里,叫醒了村里的几个伯伯们,一齐将奶奶救起,送去了镇上的诊所抢救。
小镇的医疗条件有限,坐诊的医生都是乡下赤脚医生顶上去的,平时打打吊针治治感冒咳嗽还行,面对已经失去呼吸的老人,几乎是一筹莫展,纷纷表示自己医不了,让送去县城的大医院去。
那时候的B市还没有像现在这样繁华,姚子笑老家所在的村子位置偏僻,距离附近两个市的市中心都比较远,交通很不方便,要去县城,坐车也得一个多小时,奶奶的年纪大了,根本经受不起这样的折腾。
几个伯伯们都是经过不少人事的,一看姚老太太的样子,就知道八成是不行了,商量着先把人送回家去,听天由命。
姚子笑年纪小,拿不了主意,只能听他们的安排,一边哭一边跟着车子回到村里。
在回村的路上,姚子笑想到那个人给他的木雕,便偷偷地从兜里拿了出来,对着木雕小声地说:“我希望我的奶奶能好起来。”
一连说了三遍,木雕却毫无反应,再看看奶奶,还是没有呼吸。姚子笑以为是自己不够虔诚,深吸一口气,准备再说一次。
一个“我”刚出口,木雕突然开始变得烫手,姚子笑就像捧了一把烧热的栗子,两手一抖,差点给它扔了出去。
就在这时,木雕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别担心,你奶奶很快就能好起来。”
那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在寂静无声的车厢里显得尤为突兀,姚子笑吓了一跳,忙转头去看车里其他人。
奇怪的是,那些伯伯们没有一点反应,好像根本没听到木雕里的声音。
姚子笑的心扑通直跳,他迟钝地察觉出了这件事的不同寻常,那人可能真的是个妖怪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而且只有自己能看到听到,他本该将这件事告诉给大人,但是小孩子天生的好奇心让他毫不犹豫地选择瞒下这个秘密。
那天晚上回到家后,奶奶就恢复了呼吸,第二天凌晨便完全苏醒过来。姚子笑的父亲知道这件事后,第一时间赶回老家,将奶奶送去了医院,一番检查后却发现老人身上一点伤都没有,无病无灾,比年轻小伙子还健康。村里人都说奶奶运气好,是老天保佑,只有姚子笑明白,他是遇到了神仙,神仙还救了他奶奶一命。
从那以后,姚子笑经常能在木雕里听到那人的声音。那人告诉姚子笑他叫苏焕,是个狐灵,为了躲避猎灵阁的追捕才躲在这个小木雕里。他还向姚子笑科普了灵的概念,告诉他灵并不是妖怪,而是和人类一样的另一个世界里的物种,一般的灵是不会伤害人类的,只有邪灵才会。
姚子笑对有关灵的一切越来越感兴趣,他称苏焕为师父,不停地缠着苏焕问东问西。苏焕原本是个挺话痨的人,被他问得一听到他的声音就烦,后来干脆使了一招失踪术,消失不见了,直到一个月前,他才再次出现,交给姚子笑一张照片,让他去找上面的人。
这就是他和苏焕全部的故事了。陶芷听完,却从里面发现了几个疑点:
首先,姚子笑作为人类,为什么能看见灵体状态的苏焕?在陶芷过往的认知里,人类是绝对没有可能看到灵体的,不然这种看得到摸不着的东西,早就造成社会恐慌了;其次,苏焕为什么这么肯定姚子笑的奶奶会没事?一般来说,灵附身于人,找的都是死后不久的人,灵只能确定一个人是死是活,却不能确定一个人会不会死,如果真有这种未卜先知的能力的话,有的灵也不会因为找不到合适的身体而灵体消散。而最后一个疑问,也是最让陶芷无法理解的,就是苏焕为什么会选择姚子笑?姚子笑虽然能看见灵体,但这绝对不是苏焕向一个人类暴露自己身份的原因,姚子笑身上应该还有别的东西,让苏焕对他格外关照。
而这些疑问,从苏焕那儿显然得不到真正的解答,陶芷只能靠自己去调查、去摸索。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现在看来,朱雀簪才是亟待解决的首要难题。
或许,“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真的是问题的最佳解决方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