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就要到了,司马哑这几天纠结着,那个仿佛存在于遥远的小镇,时常拉近于面前。
“师父,我如何做呢?”司马哑坐在师父遗像前。
“回去看看吧,毕竟你是从那个地方来的。”许久,师父的声音仿佛从神识深处传来。
回去看看?怎么回?爷爷奶奶、父亲母亲现在怎么样了?他们还记得那个傻子司马凡吗?我曾经是他们的累赘,我丢了对他们是种解脱,现在回去?为什么?就因为我从那儿来的?
司马哑仍然纠结着。他想先从刘亮夫妻那里了解一下,但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知道刘亮两口儿春节前一天会回郭王镇。
还有四天就是春节了。司马哑决定让龙哥陪自己回去一趟。
“兄弟,我们去这个郭王镇有什么事吗?”路上,龙哥看司马哑忧心的样子,担心地问道。
“郭王镇是我的老家。十年前,师父将我带走时,我还是一个哑巴傻儿,没有人会在乎我是生是死。”司马哑仰靠在座位上,闭着眼睛,喃喃自语。
龙哥一愣,他从来没听司马哑提到过父母,没想到,他的老家居然离市里只有一百多公里。龙哥没再问什么,他看到了司马哑眼角的泪珠。
“我只是对爷爷奶奶有些模糊的印象。对父母没有任何印象,他们一直在外地打工,我仿佛从来没见过一样。”司马哑仍在自言自语。
“嗯。”龙哥在他略有停顿时,随口答一腔,仿佛只是告诉他我在听。
“我不知道是否应该回来,师父曾告诉我,让我找时间回来看看。这次回来,我不知道是为了听师父的话,还是我自己想回来看看。”司马哑调直身体,眼看着窗外。
“兄弟,不管如何,回来看看是对的。至于看到什么,等看到再说。”龙哥没看他,好象在帮他下决心。
司马哑看看龙哥,点点头。“嗯!”
车很快到了郭王镇。
司马哑让龙哥在镇边上的一家店外将车停下。他依稀记得这里的街道,十年里,这里好像没有多大变化。
凭着模糊的记忆,司马哑慢慢走着。龙哥在后面跟着,并没有说话,他不想打扰司马哑的回忆。
一边走,司马哑一边从记忆深处搜索着儿时的记忆。在一处院墙外,他仿佛看到自己趴在老乞丐的腿上,老乞丐在抚摸自己的脑袋。
不远处,水井旁,几个人在从井里打水。司马哑仿佛看到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傻儿,拿着一个玻璃罐头瓶在向大人要水,被大人呵斥。
司马哑心一紧,仿佛被刺了一针。
临近春节,在外地上学、工作、打工的人纷纷回乡了,镇上的人见怪不怪,所以,司马哑和龙哥慢慢走着,并没引起别人的注意。
凭着模糊的记忆,司马哑来到一座院落前。他站定后,打量着周围,身边不时有人走过,但并没有人关注到二人。
司马哑走到门前,回头看看龙哥。龙哥点点头,笑了笑,鼓励着他。
“啪啪、啪。”司马哑拍了拍门环。
“谁呀?”传来一个童声,接着听到了脚步声。
门开了,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男孩儿出来,好奇地看着司马哑。
“你找谁?”小男孩儿问。
“司马立是在这儿住吗?”司马哑看着小男孩儿问。
“我爸爸不在家。”小男孩儿回答。
“你爸爸?”司马哑明显一愣,回头看看龙哥。龙哥点点头,小男孩儿和司马哑长的的确有点像。
“谁在家?”
“我妈妈。”
这时,院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阳阳,和谁说话呢?”
“妈妈,找我爸爸的。”
“哦?”女人出来,愣住了。她看到司马哑,心痛了一下。
“这、这……?你、你……?”女人有点语无伦次。
“我找司马兴,他是住这儿吗?”司马哑知道这个女人应该是他来看的人,但他忽然镇定了下来,改问他爷爷的名字了。
“老人八年前已经不在了。”女人紧盯着司马哑,不敢问什么,但明显是感觉到什么了。
“能不能让这个小弟弟带我去墓地看看?”司马哑依稀记得,镇上人家的祖上墓地就在镇后的半山上。
“阳阳,你带大哥哥去爷爷墓地吧。”女子对男孩儿说,她好像还懵着了。
“嗯。”男孩儿答应一声,带司马哑二人就往镇后走。
在镇后公路边的一家商店里,司马哑买了香烛纸钱和一些水果点心做供品。
很快,三人来到了半山腰司马家的祖坟地。
司马哑找到了爷爷奶奶的墓碑,他靜静地站了一会儿,拿出刚买的毛巾和水,仔细地擦试着石碑。
龙哥替他把供品在碑前摆好,见司马哑已经擦完石碑,于是,点好一炉香递给了他。
司马哑接过香,举过头顶,拜了拜,将香插入香炉。随即,跪到在地上,给爷爷奶奶磕头。
龙哥也在司马哑身后跪下,给两位老人磕头拜祭。
男孩儿不明所以,愣愣地看着。
司马哑和龙哥把带来的纸钱分出部分,压在了其他长辈的坟前,剩下的全部在爷爷坟前烧了。
做完这一切,司马哑和龙哥带着男孩儿回到镇上,来到车前。他拿出了一个信封,递给男孩儿。
“把这个回家交给妈妈。”
男孩儿接过信封,看着司马哑。
“回家吧。好好上学,好好听父母的话。”司马哑摸摸男孩儿的脑袋。
“大哥哥,你不回家找我爸爸了?”男孩儿问。
“不找了。告诉父母,让他们保重身体。”司马哑拍了拍他的肩膀。
“龙哥,我们走了。”司马哑对龙哥说。
龙哥没说话,上车启动后,等司马哑上车坐好,向着来时的路开去。
司马立听了媳妇的话后,立刻向山上奔去,等到了祖坟,只见到父亲坟前祭拜过的痕迹。急忙赶回镇上,遇到了从镇外回家的儿子。
儿子递给他一个信封。“爸,这是那个大哥哥给您的。”
司马立看着信封里的钱,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他呆呆地看着儿子来的方向,嘴里喃喃自语着:“小凡,对不起、对不起!”
儿子看着父亲,说:“大哥哥让我跟您说,多保重身体。”
“嗯,保重、保重,都保重!”司马立仍然自言自语。
车开出有十几公里了,龙哥在路边一个空地上把车停下了。他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前方,仿佛在等司马哑的什么决定。
司马哑也没有说话,仍然仰靠在座位上,闭着眼睛,眼泪止不住地流。
许久,龙哥伸手扶着他的肩膀。“兄弟,想哭就哭出来吧,别憋着,会憋出病的。”他是真心疼司马哑,看着司马哑痛苦的表情,他也心如针扎。
司马哑摇了摇头,随即双手抱头,趴在了前台上。
龙哥侧身搂着他肩膀。“兄弟,不必什么事都那么坚强。这事儿我们慢慢处理,一时接受不了,我们后面再说。至少,我们这次知道了他们的现状。”
司马哑点点头,说:“龙哥,我们回市里吧。”
龙哥拍了拍他,说:“好,我们回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