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日,是安岭中学开学的日子,这所安静了一个暑假的校园,很快就要迎来一批新来的孩子们了。
“到了,韵然,下车吧。”
一个中年男人载了个小女孩在校门口停下车,男人抬头看着学校里迎着风肆意飘扬的五星红旗,有那么一瞬间楞了楞神,恍然好像又回到了自己当年初到这所初中的那一天,不知不觉,他长大了,还开始慢慢变老了,现在都已经是一个初中生的爸爸了。
女孩侧着探出头来,调皮的风撩起她额前的刘海,女孩松开搂在爸爸腰间的手,扶着车身慢慢下了车,身边很多看起来和她一般大的孩子成群结队对地往学校里面走。
唐韵然圆乎乎的脸上还有没褪去的婴儿肥,五官端正,苹果肌很饱满,是个淡颜系的小女孩,圆圆的亮亮的眼睛像小憨熊的一样,有种直勾勾盯着你看的灵气,眉毛不经修饰有种毛绒绒的生机和自然,鼻梁也不高,鼻子也是肉肉的小蒜鼻,嘴巴时常红润,而且很饱满,有明显的唇峰。
女孩下意识拽紧了一下自己肩上宽厚的书包肩带,认真地盯着安岭初中校门口的金色牌匾看了好一会,才回过头:“爸爸,那我进去了。”
这个女孩叫唐韵然,是安岭初中新入学的初一新生,今天就是她正式就读的第一天。
唐爸爸低下头,仔细端详了一下女儿,他很少有机会送女儿去上学,今天,算是意义上的第一次,唐爸爸伸出手顺了顺女儿被风吹得变糙乱了的马尾:“进去吧,自行车昨天就送过来了,你中午自己小心点骑车回家。”
唐韵然“嗯”了一声,抬起脚跟着人群走进了校门,唐爸爸扬颚和保安亭里的保安大伯回了个招呼:“送女儿开学呢,额哈哈......”接着又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埋没在一堆孩子里的唐韵然。
看着女儿一步步一步步走进校园的背影,突然,韵然站住了脚,回了头,唐爸爸看不清女儿脸色的神色,但是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表情,抬起手高举过头使劲摇了摇,唐韵然似乎接收到了唐爸爸的回应,侧开嘴角逆着人群朝唐爸爸笑了一下。
看着小小的女孩在温柔的阳光下朝他笑了一下,唐爸爸突然觉得自己心里好像被塞满了棉花,间杂着的有欣慰,有慈爱,有感慨,有牵挂,还有莫名其妙的不舍,像空气里扩散开来的水蒸气,潮潮的,说不上什么滋味来。
人好像这一辈子都在走路,不少人走的还是山高水远的长路。人离开家踏上旅途的时候记得回头看看,看看身后,你就会知道,原来背后有人一直在目送你远行的背影。
韵然的书包好像买大了,压在她身上看起来怪重的......可唐妈妈说这样子才能背久一点,为了接女儿回来这边上学,家里特意翻新了一整个遍,还置办了很多新物件,按唐妈妈的话来说,这叫“不仅要努力开源,还要注意平时节流”。
唐爸爸刚把车钥匙插好,一辆小汽车开了过来稳当地停在了唐爸爸前面。
只见有个瘦瘦的男孩从副驾驶上开门下车,白白净净的脸上都是寡淡和清冷,干爽利落的短发混杂着初晨的阳光和微风。这个皮肤白皙,很干净很阳光的男孩子,只是偏瘦弱,会有种看起来身体有时候不太好的错觉,鼻梁高高的,有着青涩但是也清晰的下颚线,眼睛细长,嘴小唇薄,眼下和鼻梁间都有一颗小小的,淡淡的痣。唐爸爸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个男孩很眼熟,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又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
“庭玥,水瓶没拿......”男孩刚要走进学校,听到声音就回过来了头,一直盯着男孩的唐爸爸也跟着转头。
只见驾驶座上的中年男子拿着水瓶下了车,出声喊道。
这,不是......
唐爸爸看清了那年龄相仿的中年男人的脸的时候,就知道为什么觉得那个男孩眼熟得紧了,原来是自己的初中同学周家玮的儿子,这个男孩和家玮年轻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家玮年轻时候的气质没有这个男孩现在这般清冷和成熟而已。
认出了老同学的唐爸爸大步迎上前去:“家玮!”
被喊道的中年男子和接过水瓶的男孩闻声都抬头看向了唐爸爸,唐爸爸走到他们身边:“好久不见啊,家玮,你......也来送儿子开学吗?”
周爸爸摸着儿子的肩:“对啊,哦......来,庭玥,这位是唐叔叔。”
男孩抬头看着唐爸爸,乖巧而礼貌地问好:“唐叔叔好。”
唐爸爸轻轻拍了一下周爸爸:“最近又忙什么大生意啊?”
“哎,哪里有什么大生意,只不过就是有接到货就做而已。”
周爸爸是自己在这附近开牛仔裤工厂的,人又热情开朗,挣钱也蛮拼的,所以现在在他们初中那辈同学里面算得上是个混得不错的生意人了。
“那,爸,我先进去了。”这个叫周庭玥的男孩看起来就不像是个话多的孩子,打完招呼就跟两位爸爸道别进了学校。
两位爸爸简单寒暄了几句也各自分开了。
......
这边的唐韵然一路走一路抬头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已经在脑海里勾勒了很多次的新学校。
蓝瓦白墙已经被多年风雨打刮出斑驳,浅绿色的水泥栏杆也有了些许的掉漆。鲜艳的五星红旗被笔直的旗杆升到最高处,肆意地迎着夏末的晨风而招展,旗子左右各是一棵近三米高的老榕树,地上还有很多掉落的叶子,风一经过,落叶都在窸窸窣窣地溜走。
看着安静的校园,唐韵然的心好像有块石头被人轻轻地扔进池塘似的,一圈一圈地泛起阵阵波澜,荡出一个个好奇还很期待的涟漪。
安岭初中全称叫安岭初级中学,安岭是这个小镇的名字,覆盖范围包含了好几个村子,而那些村子里的适龄学生大都来会这里上初中。
安岭初中虽然年代有点久(唐爸爸和周爸爸都是从这里一起毕业的),而且因为人力物力财力等等各种复杂的原因而没有机会得到修葺,总体来说有点破旧了。但是就这个生态环境而论,还是比较能说的过去的。
安岭初中坐落在安岭的中心区域的一座山边,教学楼惬意休憩于山体的怀抱中,山上都是些高大笔直的针叶松林,校内也种了好些芒果树,一到夏末秋初也就是这个时候羞涩的青芒就会砸落遍地。一排排芒果树下便是孩子们排放整齐的自行车。这边的孩子都是自己骑自行车来上学的,刚刚唐爸爸一路开摩托车就一边带韵然认了一遍路。
学校里随处可见自然的参差不齐地长着杂花杂草的草地。简陋的运动场上都还没有正规的篮球场和彩漆跑道,只有几个同样破旧得掉漆的的篮球架在水泥地上孤单立着。校门口外笔直的水泥路旁边就是一个练车场,针叶松自然而然的隔出了许多弯弯曲曲的练车道来。
……
唐韵然站在操场上最大的那棵大榕树下环顾了许久,直到耳边传来来自树上和林中的鸟儿悦耳动听的鸣叫,她才恍然醒悟过来。
这,就是以后三年要学习生活的地方啊。
唐韵然再次拉紧了书包肩带,抬头挺胸做了个深呼吸,把郁闷的气息都一股脑的释放出去,全都给替换成清新的新鲜空气,闭上眼睛稳了稳心,调整了一下书包肩带,扶正了眼镜,往下轻轻扯了扯衣服,才迈开步向着初一年级一班的课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