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韵然啊......我,我来给你送点早餐,吃早餐了吗?”唐奶奶走上前一步,把一碗面迎到唐韵然面前。面已经冷了,上面歪歪扭扭摆了两棵蔫掉的青菜,唐韵然低下头,酝酿了两秒,才抬起头看向唐奶奶。
唐奶奶和唐外婆年纪差不多,很多老人家的眼睛都已经不是纯净的白色的,甚至会渐渐发黄,变得浑浊,有个词汇,叫人老珠黄,形容的就是老人家的双眼。可不同于唐外婆的是,唐奶奶的眼睛是平淡而疏远的,里面没有慈爱,没有惦念,没有疼惜,甚至没有一丝感情的波澜。
唐韵然突然想起,五六岁的时候有次回这边来过清明节扫墓,忙碌着干活的唐爸爸把唐韵然交给唐奶奶照看一小会,唐奶奶那时正在给唐韵然其他的堂表兄弟姐妹削甜甘蔗吃。唐韵然永远忘不了,她扬着甜甘蔗的节间那段不能吃的硬梗跑回家的时候,唐妈妈抱起她夺过那块甘蔗节梗就往垃圾桶里扔,当时还很懵懂的唐韵然看着唐妈妈夺眶而出的眼泪和已经看不清是因为生气还是心疼而泛红的眼睛出神,她那个时候不懂,不懂为什么唐妈妈会因为一节甘蔗段而哭,也不懂为什么当时在场那么多孩子,偏偏是她这个亲孙女分到了不能吃的那一段。
唐韵然更加没敢忘,唐妈妈当时指着垃圾桶的那块甘蔗节,单手抱着唐韵然,颤抖着和唐爸爸说:“为什么那么一大群小孩子,偏偏是我女儿拿到了不能吃的甘蔗节,为什么那么多甘蔗就放在那,你母亲都不舍得再给我女儿削一小段......?你总说要我像对自己母亲那样对待你母亲,可你现在看看,你母亲有像对其他孙辈一样对我的女儿吗?这是她的亲孙女啊,亲孙女啊......”
仍记得那时唐爸爸没有同唐妈妈争论,在自己都确认无疑的赤裸裸的事实面前,所有的争论统统都只会是无力的辩解罢了,所以不必说,也没话说。
唐爸爸去挑了一段甘蔗,坐在门口慢慢地,慢慢地削干净,唐韵然现在回想起来,也仍然不知道唐爸爸削掉的是甘蔗皮,还是他从小到大都等不到偏爱的早已习惯......唐韵然只记得,唐爸爸削的那段甜甘蔗,她一边吃一边哭,是甜的,也是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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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谢谢你,我妈妈有给我留早餐吃,谢谢你了。”唐韵然从回忆里挣脱出来,平静地回答唐奶奶。
“不用啊,你妈妈......我......行,你真不吃啊?”唐奶奶也没坚持要唐韵然吃她做的早餐,只是客套性地再问了一句。
“真不用了,谢谢你,没什么其他事情,我想回去吃早餐了。”唐韵然确实也饿了,现在只想赶紧回家,她不知道还能和唐奶奶说什么了。
“行,那我就回去了。”唐奶奶本来就没有特意要给唐韵然留早餐的意思,只是她才想起唐韵然已经回来一个礼拜了,出于情面,她才端着多出来的面过来看看罢了。
唐韵然转头,轻轻把门关上,关上门那一刻,她顺势靠在门上,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唐妈妈不是唐奶奶当初喜欢的儿媳妇人选,嫁过来以后就一直遭着唐奶奶的嫌,加上唐爸爸从小就得不到唐奶奶的偏爱,同样是亲生子女,若不是十几年来亲眼所见,亲身所历,唐韵然怎么也不肯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父母会不疼爱自己的儿女。
可不争的事实却是,人的心本来就是偏的啊,只是,刚好,她偏向的不是你而已。
态度平淡,视若旁人,唐韵然觉得自己心里过意不去;可若好言相向,逢场作戏,唐韵然更觉得对不起自己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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