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凤宫。
天爱褪去华服,卸下妆容,一身白色中衣斜斜依于床头,手捧着书本正看得津津有味。
“公主!”锦绣轻唤,一双清丽的眸子略带不解地注视着自家公主。
“怎么了锦绣?”天爱从书本里抬起头。
“公主,您不想留住皇上吗?”锦绣这般问道,明明皇上是很喜欢公主的,凭公主的本事是可以把皇上留下来的,可——多好的机会呀!锦绣在心底惋惜,难道公主不想得到皇上的宠爱?这些年她是看清楚了,在这宫里头只有得到皇上的宠爱,才能做人上之人,否则永远只能被别人踩在脚底下,就如柳皇后,即使贵为皇后,还不是被陈妃娘娘欺负?
天爱听了锦绣的话,微微一笑,逗她道:“锦绣呀,你是不是觉得跟了我这么个没出息的主子憋屈了呀?”
“公主恕罪,奴婢的命是公主给的,无论公主做何选择,锦绣都不离公主身旁。”锦绣一下子跪了下去,天爱倒是被吓了一跳,“快起来,我跟你开玩笑呢。”
“请公主不要再戏弄锦绣,这一世锦绣的命是公主的。”锦绣望着天爱,一脸郑重之色。
天爱不由心头一暖,许久,她别开视线叹道:“锦绣呀,你家公主我今晚出了很大的风头呢,若是皇上再留宿栖凤宫,明天一早,你家公主我还不被那群疯狂的女人撕了?锦绣呀,咱一没权,二没势,还是乖乖地当天和尚撞天钟吧。”
似是说给锦绣听,也似告诫自己,天爱迷茫而又清幽的声音漫过锦绣心头,她望着光影里自家公主美好的侧面,心底涌上怜惜。
公主也是无奈的吧!公主也是不愿的吧!这么一风华绝代的通透女子,本该被捧在手心好好的呵护,如今却被禁在这华丽的牢笼,不公,不公呀!
一晃又是十日,天气一天热似一天,天爱如这宫里头其他的女人一样守着这偌大的栖凤宫过日子,自宴会之后皇帝就再没露面。
栖凤宫的奴才们都在暗暗揣测,这西岳公主一来便被封了贵妃,是要得宠的吧?在宫中行走腰板都不由挺直三分,谁知这么多时日过去了皇上再未驾临,心下便凉了一截,这玉贵妃叫着好听,可比起盈贵妃来还是差得远了。
奴才们心里转什么心思,天爱岂会不知?他们面上虽然也还恭敬,可做起事来却懒洋洋的,懈怠地很呢。这些天爱都看在眼里,然,只要他们不惹出什么事来,她也便睁只眼闭只眼当做不知了。
偶尔,天爱会仰头望天空,这重重宫门之内,这一方狭小的天空便是她今生安身立命的地方了吗?天爱心中升起无力的感觉。身后云蒸霞蔚,残阳似血。
“公主!”锦绣立于身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天爱看了看她,面上浮上温和的表情,“什么事,锦绣?”这些日子真是辛苦她了,栖凤宫大大小小的事情几乎都是她在操持,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谈何容易呀!天爱望着锦绣清瘦的小脸,有几分心疼。
“昨夜绯云宫死了名宫女。”锦绣低低说道。
天爱的眉轻蹙一下,没有作声。“听说是把热茶不小心泼到了德妃娘娘的身上,害得德妃娘娘险些动了胎气,那宫女当场就被砍了双手,活活打死。”锦绣见公主不语,便主动说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语气里带着几分恻然。
“哦!”天爱应了一声,目光仍盯着天边的一抹流云,嘴角却轻轻勾了起来。绯云宫是吗?德妃是吗?这个女人不简单啊!
三日前德妃诊出喜脉,消息一传出来,宫里就炸开了锅。独孤行登基四年,后宫众妃竟无一人怀孕,如今德妃怀上了龙种,这是独孤行的第一个孩子,他自是喜出望外,各种赏赐源源不断地涌进绯云宫。
各宫的娘娘也都纷纷前往绯云宫探望道喜,连天爱都去小坐了一会。那德妃脸上的喜悦和得意是掩饰不住的。
天爱心中却在想:这个女人不简单啊!四年了,皇后没有怀孕,独占皇宠的盈贵妃没有怀孕,而这个小小的德妃却不显山露水地怀上了独孤行的第一个孩子,实在是不简单啊!
谋害龙种!这是多大的罪名呀,那死去的宫女是别宫的眼线吧?也无怪德妃下狠手。这个世界的人命,尤其是奴才的命何其低贱呀!
“锦绣,难为你了。”天爱拉回目光柔柔地望着锦绣。
锦绣一怔,随即恍然似的说:“能呆在公主身边,服侍公主是锦绣的福气。”这话锦绣倒是没有说谎,眼前这公主恐怕是天底下最好伺候的主子了吧,没架子,从不无故处罚奴才。
“可是锦绣,有些事情放在心底就好。”天爱手指轻饶发梢,一双琉璃的眸子缓缓扫过锦绣。
锦绣眸中现出困惑,忽然眼睛一亮,“是,公主,锦绣明白了!”她凛声答道,脸上都是郑重之色。
天爱的眸中划过一丝赞赏,真是聪明的孩子呀,一点就透,看来当初选择带她来天朝是对的,若是芳菲那个小妮子,不定会惹出什么事呢。
一想到芳菲,天爱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母后柳轻如,自然又勾起了对现代岚姨的思念,岚姨,岚姨,天爱该怎么办?真要老死这深宫吗?
而此时宣和殿里,独孤行把案上的奏折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如此几番后,终于抬眼,“秦锐,今日宸月宫如何呀?”
“回皇上,盈贵妃将那件八宝琉璃瓶砸了。”秦公公恭敬地答道。
“呵。”独孤行揉了揉眉心,一幅头疼的模样,“秦锐,林将军走了几日了?”
“回皇上,七日了。”
“秦锐,你说林将军此去能不能平了盗寇,凯旋而归?”独孤行眯起眼睛漫不经心的问道。
“老奴不敢妄言。”秦公公弓着身子,眼睛直直盯着自己的脚尖,恭敬却不谄媚。
独孤行也不在意,他轻叹道:“朕倒希望他大获全胜,替朕解了心头之患。”北方的盗寇向来猖獗,拦截过往的商队且不说,他们居然连官银都敢抢,连官府都敢袭击,这不是要反了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