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那轮明月高悬树梢,那么皎洁,那么亮。天爱望着望着,心底便叹起气来,看来自己是选错路了,这哪里有什么御膳房的影子。
就在天爱转身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突然听到假山那边有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极轻微,就像小动物飞快地跑过。
“谁在那里?”天爱喝了这么一声。
响声立刻消失,四下里一片寂静,静得天爱心里有些发毛。这么晚了谁会在这里?这宫里冤死的人何止千百,难不成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天爱这般想着,心里更打起了鼓来,就在这时,那响声又悉悉索索起来。在这空寂的夜里更显清晰而诡秘。天爱感到自己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谁?出来!”天爱硬着头皮喊道,那响声又没了。天爱的眼底显出奇怪的神色,这怎么那么像小孩在捉迷藏呢。
如此三番倒激起了天爱的好奇心,她抬脚向假山走去,虽然心头还有几分忐忑,但害怕已经消去了大半。
天爱走进假山,立刻被眼前所见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只见一个孩子,一个大约四五岁的男孩子靠在假山壁上,眼睛亮的惊人,正谨慎地防备似地望着天爱。
“你是哪个宫的孩子?怎么这么晚了在这里?”天爱不觉便放柔了声音。心里却在想,这孩子是谁呢?能出现在宫中的孩子只能是独孤行的儿子,可独孤行还没有皇子呀!
那男孩子没有作声,一双眼睛仍然戒备的望着天爱,小身子往旁边移了移。那眼神让天爱一下子就想起了刺猬,因为怕受到伤害,竖起全身的刺严阵以待,此刻,眼前这个小男孩就如一只满身是刺的小刺猬。
“别怕,姐姐不是坏人,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天爱蹲下身堆起满脸微笑,不知为何,这个陌生的小孩勾起了天爱心底的柔软,让她忍不住地想要揽他入怀,“我叫尹天爱,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天爱看到男孩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依旧紧抿着唇不说话。真是个戒备心很强的孩子呀。这皇宫真不是人呆的地方,把一个天真的孩子都逼成了这样!
“告诉姐姐好不好?姐姐不会告诉别人的。”天爱依旧对他笑着,那么暖,那么软。
那男孩直直望着天爱,似在思量,又似在迟疑,许久许久他才轻轻开口,“独孤珏。”声音清亮透着沉稳,竟不似几岁大的孩子。
这下轮到天爱惊讶了。独孤珏?他姓独孤,他竟然姓独孤!和独孤行什么关系?天爱的眉轻蹙了一下,白痴都知道这个孩子一定和独孤行有关系。
“你住在哪里?这么晚了怎么还跑出来?快回去吧,你母亲要担心的。”天爱柔声说道。
“我没有母亲!”男孩脸上满是倔强,天爱没有错过他眸中一闪而过的黯然和受伤。
天爱又是一怔,心底闪过微微的疼,又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呀。她抬起手,摸了摸小男孩的脸蛋,说道:“你怎么会没有母亲呢?我们每个人都有母亲,只是你的母亲不在你身边而已。”天爱猜测他的母亲一定是去世了。
“那她在哪里?”男孩的眼里有着怀疑,还有几分期待。
“她住在天上了呀,虽然她不能陪在你身边,但她在天上看着你呢。”天爱柔声细语地说着善意的谎言,“你要是想她了可以抬头看看天空,最亮的那颗星子便是母亲的眼睛。”
“真的吗?”男孩子的眼中闪着喜悦。
“当然是真的了。”天爱依旧微笑着,她牵着他的手走出假山,指着漫天的星子说:“看见了吗?那颗最亮的星便是你的母亲,她在说,‘珏儿,你该回去睡觉了’,珏儿你听到了吗?”
小男孩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天爱,然后点了点头。
“真乖!那珏儿就回去睡觉吧。姐姐也该回去了。”天爱捏了捏独孤珏的脸蛋,柔柔地笑。
刚走了一步就被独孤珏的小手拉住了衣角,天爱转头,望见独孤珏那双倔强的眼睛,里面竟隐隐带着几分羞赧,“珏儿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情吗?”天爱问道。
“你,你还会来吗?”独孤行扭捏了半天竟说了这么一句,天爱一怔,随即又笑了,“会,会的,只要珏儿乖乖的,姐姐便会来看你。”
“好!”独孤行灿然一笑,转身跑开了。只余天爱愣在原地,那笑容,那独孤珏的笑容好熟悉哦,像谁?像谁呢?天爱拍着脑袋,却怎么也想不到。
天爱辨了下方向便按原路往回走,一入栖凤宫就和慌慌张张的锦绣撞了个满怀。
“公主,您去哪了?您没事吧?”锦绣一把拉住天爱,上下左右地检查了个一遍,“公主啊,您可把锦绣吓死了。”锦绣拍着胸,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她一觉醒来竟发现公主不见了,一个大活人咋就说不见就不见了呢?可把她吓坏了。
天爱赶紧捂住锦绣的嘴巴,“嘘,小声点,你想把所有人都吵起来啊!”
“呜,公主!”锦绣摇头,天爱这才松开了手,“没惊动其他人吧?”
“没,没有!”锦绣轻声答道,“没有惊动任何人呢。”
“做得好。”天爱看了锦绣一眼,赞赏地说道。要是惊动了其他的奴才,传了出去,指不定会被传成什么样子呢。这宫中最不缺少的便是流言,流言能要人命呢。
“公主,您这是去哪了?也不叫醒锦绣!您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您要锦绣怎么给皇后娘娘交代呀!”
“嗯,进屋再说。”天爱打断锦绣的话,朝内殿走去。
锦绣拨亮了宫灯,给天爱倒了一杯茶,然后立于天爱身旁,“公主,您到底去哪了?”
“没去哪,就是随便逛逛。”天爱喝了一口茶,这种敷衍的态度让锦绣十分不满,“逛逛?这都什么时辰了您还出去逛逛,要是被当成刺客抓起来就坏了。”
“没这么严重吧?我就是饿了,想出去找点吃的,哪会是什么刺客,锦绣你太夸张了。”天爱斜睨了锦绣一眼,十分不赞同她的话。刺客?她哪里像刺客了?
“公主!”锦绣见公主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就有些着急了,“都这个时辰了您不休息,还在外面转悠,若是被巡夜的侍卫发现了,您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呀。”锦绣的脸上带着郑重,“公主您想,您是西岳的公主,身份本就尴尬,谁相信您只是随便逛逛,到时被安个通敌叛国的罪名都有可能。”
“不会吧?”天爱的眼睛闪了一下,有些不信地看向锦绣。有这么严重吗?嘴上虽然这般说着,心里却已相信。
是呀,自己是西岳的公主,若是被人看到半夜三更还在宫里头晃着,别人指不定会想她在做什么坏事呢,指不定和那个暗人接头呢,那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看来自己今晚真是太鲁莽了。幸亏没有人看到她,哦不,还有一个独孤珏,不过他只是个小鬼,没有关系的。
锦绣望着明显陷入沉思的公主,叹了一口气说道:“公主,下一次您一定要叫醒锦绣。”
天爱轻轻点了点头,若是再有下一次,她就是饿死也不会再出去的。“锦绣,这北边有什么宫殿?”天爱想起今晚遇到的小男孩,心下一动问锦绣。
“北边?没有啊!公主,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了?”锦绣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脸上是又紧张又担忧。
“没有!”天爱好笑的扫了一眼锦绣,这妮子也太草木皆兵了吧,虽然说小心驶得万年船,但过分的谨慎那是自己吓自己。
“只是遇到一个小男孩而已,他说他叫独孤珏。”天爱语调轻松地说。
“小男孩?独孤珏?”锦绣忽然提高了声音,“我的好公主,您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天爱便把刚才遇到独孤珏的事情说了出来,“锦绣,你说这独孤珏会是谁呢?他姓独孤,一定和独孤行有关系,看年纪吧,应该是他儿子,可独孤行不是没有儿子的吗?那会是谁呢?”天爱自言自语着,很是想不明白。
“会不会是皇上的弟弟?”
“呃?”天爱飞快地抬头望向锦绣。“不可能吧?没听说他还有这么小的弟弟呀。”天爱脸上都是怀疑。
“怎么不可能?这皇宫里腌臜事多着去了,没有什么不可能的。”锦绣撇撇嘴,一副看得很透的样子。
天爱不再说话,她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摩挲着茶杯,陷入了沉思。
“锦绣,明日去探探那独孤珏是何人!”天爱突然这般吩咐,锦绣微微一怔,却仍恭敬地答道,“是,公主!”作为奴才,她只要执行公主的命令就行了。至于原因,她不想知道,也没必要知道。她只知道,既然公主这么说,那便自有她的道理。
天爱却不知锦绣的心里已经转过了这么多的心思,她还在想那个独孤珏,隐隐的她感觉到那个满身防备满身倔强的孩子会是个麻烦,明智的做法就是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可是天爱却不想那样,一想起那个小人儿,天爱就觉得不忍。第一次她打破了自己独善其身的原则,命令锦绣去调查那个谜一样的孩子。
若她此刻知道她以后的风风雨雨皆和这个孩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还会这样做吗?
第二日,天爱正准备喝药的时候独孤行进来了。天爱说自己已经痊愈,不用再喝药了。可锦绣不放心啊,她说:“公主啊,再巩固巩固吧,您就再喝这最后一次吧。”
天爱自是不愿,再喝一次,说的好听,那苦苦的汤药你喝试试!正当她和锦绣浪费口水的时候,独孤行进来了,“公主啊,锦绣说的对,你身子骨弱,这药还是喝了的好。”他接过锦绣手里的药碗递了过来。
“皇上,天爱已经好了。”天爱嘴上虽这般说着,手底下却不敢怠慢,笑话,独孤行亲自端药,她敢不喝吗?
可是独孤行却没有松手的意思,天爱不解的望过去,独孤行抬眉一笑,“朕喂你喝。”配上他脸上的柔情倒也情深意切,煞是感人。
可天爱除了满头黑线还是满头黑线,喂她?莫不是听错了吧?独孤行要喂她喝药?这独孤行那根神经不对了?
就在天爱怔忪的时候,独孤行又是一笑,他一手端碗,一手执着药勺,凑近自己跟前轻轻吹了几下,然后才送到天爱的嘴边,“公主,来,乖,喝药了!”
那般肉麻的宠溺让天爱脸上不由一热,她微微低头就着独孤行的勺子一口把药喝了下去,那个苦呀在口腔里弥散开来,天爱差点没把药全吐出来。
偏那独孤行继续拿着肉麻当有趣,“这样才对嘛,喝了药病才会好。”独孤行说着,第二勺药又送到了天爱嘴边。
天爱瞄了眼独孤行唇边那抹温柔的笑,暗暗懊恼自己,尹天爱你是怎么了!你早不是初始****的少女了,现代那么多优秀的男人你都镇定以对,就这么一古代小孩的殷勤就让你乱了阵脚?在天爱的心底一直当独孤行是个孩子,一个很好看很会做戏的孩子,只不过这个孩子的身份是皇帝而已。
这般想着天爱倒真的镇定下来,她不慌不忙地喝着独孤行递过来的药,乖巧而轻松。独孤行的眼底飞快地闪过什么,想要看清楚时却发现他的脸上除了温柔还是温柔。
一个喂的认真,一个喝的乖巧,不消片刻一碗药就被全进了天爱的肚子。独孤行把药碗递给旁边的锦绣,拿过锦巾轻柔地拭了拭天爱的嘴边,“公主可要快点好起来,你好好休息吧,朕明日再来看你。”
那般情深意重的样子就如对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天爱也微微一笑,好似十分感动的样子,“皇上,您忙您的去吧,天爱没事的。”演戏谁不会呀!天爱心底撇嘴。
独孤行又交代了几句,这才离去。他一走天爱就立刻从床上坐起来,神情淡漠地好似云端的仙子。
俗话说的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独孤行在自己面前这么卖力演出又是为了哪般呢?自己有什么是他要图谋的?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
可锦绣却不这么想,她首先想到的是:皇上终于看到公主的好了,那公主以后在宫里的日子就好过了!到时再生个小皇子,公主这一生算是有了依靠了,谢天谢地,公主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锦绣虽然一心为自家公主着想,可她到底是古代女子,她所认为的幸福便是能得到夫君的宠爱,有儿子可以依靠。所以此刻她一脸释然的望着自家公主,心底都是喜悦。
锦绣的心思,天爱又岂会不知呢?虽然不认同,却是十分感动。在这深宫里唯一对自己好的人便是锦绣了吧。独孤行!独孤行是靠不住的。
宠爱?天爱的嘴角勾起一抹嘲笑,独孤行的宠爱那才是毒药,是可以让自己处于风口浪尖的毒药。至于生皇子,那更是不可能的,她一个别国公主,独孤行会让她诞下皇子?就是他肯,那太后也不会同意的。
那独孤行这般温柔体贴地来探自己又是为何呢?天爱可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他是被自己这张脸所吸引,从而爱上自己。那他为何煞费心机在自己跟前演上亲密喂药这一出煽情戏?给谁看的呢?
想不通就算了,反正只要自己心静如水便好,任你风云变化,我都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落花。我倒是要看看你打什么注意。天爱的心里还真浮起了一些兴趣呢。
御书房里,独孤行坐于龙案前,喝着秦公公泡的香茶,面上一片愉悦。他想起刚才西岳公主错怔的模样,嘴角不由爬上一抹笑意,有趣,有趣啊!
传闻说,这西岳的七公主是个貌若倾城的柔顺美人,如今看来,这貌若倾城是没错,可这柔顺二字却有待商榷,栖凤宫中的那位少女哪里柔顺了?依他看满是是刺还差不多,看来传闻都是不可信的,这西岳的七公主恐怕是个顶聪慧的女子呢,不然怎么瞒过了众人的眼睛呢?
有趣!有趣!独孤行的嘴边笑意更浓!“秦锐,玉贵妃最近都看些什么书啊?”独孤行状似随意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