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行急匆匆地赶来了,身后跟着同样急匆匆的孙太医。独孤行一见床上的天爱先是吓了一跳,“孙太医,快,快诊脉。”他急急地对孙太医说,双目紧紧锁住床上睡得十分不安稳的女子,眉头皱了起来,“怎么会这样?早上不还好好的吗?”
锦绣闻言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奴婢有罪!”若不是她没劝住公主,公主也不会发烧了。锦绣心里自责极了。
独孤行的眼底暗了一下,斜睨着地上跪着的锦绣,唇角勾了勾说:“怎么回事?还不快从实说来。”煞是严厉,不怒而威。
锦绣哪里见过皇上这般模样?一直以来皇上待自家公主都是温柔亲切,她都以为皇上很和蔼可亲呢,没想到发起火来这样吓人?锦绣惴惴不安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有拦下主子,请皇上责罚。”锦绣的头垂得更低了,心里难过极了,恨不得生病的那个人是自己。
“是该罚!来人!”独孤行的眸子暗了下来,隐约可见里面的火苗,顿了一下他说:“先关起来。”
“不,不要罚她,不关她的事!”天爱本来昏昏沉沉着,一听独孤行要罚锦绣,便拼命摇着头,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阻止。
独孤行大步跨过去按住了她,“爱妃,爱妃你醒了?快告诉朕你哪里不舒服。”独孤行握住天爱的手,脸上带着惊喜和担忧。听秦锐说她发烧了,他想也没想就赶过来了。不亲自看上一眼他怕是整夜都睡不好觉。
“皇上,不要罚锦绣,是天爱自己不小心,和她没关系,不要罚她!”天爱微微喘着气,声音很微弱,却透着一股坚定,眼睛直直望着独孤行。
锦绣的心猛地一酸,眼眶发热,她拼命咬着下唇,不让眼泪掉下来。公主啊公主,锦绣何德何能让您这般记挂!
独孤行心底叹了一口气,妥协了,他轻轻一笑,“好,朕答应你,不罚。”真是个倔强的小女人,让人又爱又气还又怜惜,“好了,朕都说不罚了,爱妃好好休息吧,朕在这里陪着你,下一次可不许这么任性了。”独孤行摸着天爱的脸颊,眼底一片宠溺。
天爱点了下头,很虚弱地闭上了眼睛。一整夜天爱都睡得十分不安稳,她的眉紧紧蹙着,双手紧握,整个人缩成一团,身体轻颤着,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独孤行的眼睛明灭起来,“睡吧,好好睡吧,朕在这里呢。”他想起秦锐呈给自己的调查,这女子在西岳怕是没少受委屈。他的眼底涌上无限怜惜,拍着天爱的背,轻轻哄了起来。很奇怪,天爱竟真的安静了下来,像只乖猫缩在独孤行的怀里。
她那么娇小,独孤行收紧双臂,脸颊摩挲着她的青丝,好似找到了自己遗失已久的那根肋骨,眼里心里都是满足。
尹天爱,朕不负你,绝不负你!这万里江山朕与你共享!
天爱的这场病折腾了好几日,又是扎针又是喝汤药,痛苦死了。“公主都瘦了!”锦绣站在天爱的身后幽幽地说。
咦,真的瘦了哎!天爱望向镜子中的自己,手摸了摸下巴,“锦绣,你不觉得你家公主瘦下来更好看吗?”尖尖的下巴,那可是狐狸精的象征。
锦绣撇嘴,很是不以为然。天爱也不计较,“这尖尖的下巴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呀,某朝有个赵姓的妃子为了瘦下来都只喝水不吃饭呢,你家公主生了一场病就瘦下来了,赚到了哦。”天爱开心地回头看锦绣。
“公主,锦绣还是觉得您胖一点好看。”锦绣的嘴巴扁了扁,忍不住地开口。
“真的?”
“真的?”锦绣大力的点头,表情十二分的诚恳。
天爱的眼睛忽闪了一下,“嗯,那咱俩的审美观点不一样!锦绣,本公主今天才发现你的审美观好恶俗哦。”天爱的眼睛里闪着戏谑的光芒。
“公主——”锦绣微带着懊恼喊。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看着锦绣皱眉的样子,天爱的心情好了起来。如果可以一直这样下去,似乎也不错哦。
主仆二人说笑之际有宫女进来禀告:“禀娘娘,皇后娘娘身边的杏儿姑娘求见!”
天爱和锦绣对看一眼,在对方的眸子都看到了不解,皇后娘娘?自己和她好像井水不犯河水吧?天爱视线垂了下来,复又抬了起来,淡淡地说:“快请!”先搞清楚来意再说吧。
“奴婢给玉贵妃娘娘请安。”杏儿很规矩地给天爱行礼。天爱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这姑娘眉清目秀的,不特别出众,却给人舒服之感,举手投足间透着稳重,不愧是皇后身边的人哦。
“起来吧,杏儿姑娘还是第一次来栖凤宫呢,可要多玩上一会。”天爱微笑着说道,她对这杏儿的印象很不错。
“回玉贵妃娘娘话,奴婢也想多呆上一会,奴婢随伺在皇后娘娘身边,常听她赞锦绣姑姑聪明能干,奴婢是真想多呆上一时三刻好跟锦绣姑姑学上一学。怎奈奴婢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来请玉贵妃娘娘去正央宫赏梅,只好等下次了。”
这杏儿真是个通透的人儿,明着夸锦绣,实则赞玉贵妃教导有方,避开了讨好之嫌,还不让人心生厌烦。
天爱心里暗暗点头,“哦,皇后姐姐请本宫赏梅?”这倒是奇怪了,难道她不知道自己就是因为赏梅才生的病吗?
“回玉贵妃娘娘,今年梅花开得好,皇后娘娘命人剪了几枝最旺的带回正央宫,说玉贵妃娘娘风寒初愈,肯定闷坏了,特请娘娘去正央宫赏赏梅,散散心。”
杏儿很尽职地答道,却让天爱更纳闷了,会是那么简单吗?只是赏赏梅,散散心?是要示好,还是打什么主意?要知道自己对这位皇后娘娘的了解可不多呀,印象里她是一位很贤惠温婉的女人。
她请自己做什么呢?不管她想要做什么,自己只当是赏赏梅,散散心好了。主意打定,天爱微微笑了起来,“皇后姐姐真是有心了,那就劳烦杏儿姑娘带路了。”敌不动,我不动,先看看再说吧。
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树枝上也缀满了积雪,似一根根银条儿。寒风扑面吹来,天爱不由把脑袋往毛领里缩了缩。跟在一旁的锦绣便有些担忧,“公主,您冷吗?”大有要把自己衣服脱下来给她披上的架势。
天爱朝她一笑,“不冷,这狐裘暖和着呢。”
进了正央宫,穿过长长的回廊,再拐两个弯便到了正殿。“玉贵妃娘娘到!”殿门外的太监一看到她大声朝内通报。
“见过皇后娘娘。”天爱盈盈福身。
“玉贵妃来了,快,奉茶!听说你前些日子病了,本宫想去探望,又怕扰了你的休息,玉贵妃莫怪啊,如今可都全好了?”皇后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亲切的望向天爱。
“谢皇后娘娘的关心,只是不小心着了凉而已,喝了几日的汤药便全好了。”天爱也笑,微微敛下眸子,正一个大家闺秀的模样。
“如此便好,只是玉贵妃好像瘦了?得好好补补才是。徐公公,一会去膳房走一趟,以后玉贵妃每天多一碗燕窝。”皇后左右看了看天爱忽然说道。
天爱赶紧起身谢恩,心里却颇为无奈,这么多的规矩真是烦死人了,可此刻她是在人家的屋檐下,又怎好不低头呢。罢罢罢,入乡随俗吧,只好委屈自己一下喽。
“玉贵妃快坐吧,都是自家姐妹,说谢那就外气了,本宫身为皇后,有义务照顾好皇上的妃嫔们,皇上也好省心不是?”皇后娘娘一幅深明大义的样子,天爱心里却觉得十分好笑,替自己的丈夫照顾小老婆?搁在现代一准被人骂作脑残。不过脸上却不能表露出来,不仅不能表露,还得端出一幅乖巧的模样来。这倒难不住天爱,她的长相就一小白兔,纤细,柔美!只要她微微低头,垂下眸子,就十分我见犹怜了。
天爱正想着要夸赞皇后点什么,还没开口呢就听到皇后又说:“哦,对了,这是本宫的弟弟悦然。”皇后指着一旁坐着的少年说,“悦然,还不见过与贵妃娘娘,你不是对我们这位大才女仰慕地很吗?”话语中虽有些调笑却不乏宠溺,可以看出皇后似乎很喜欢这个弟弟。
其实天爱刚才一进来就看到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了,他唇红齿白,面如冠玉,目似流星,是个好看的美少年。天爱飞快地扫了他一眼,只一眼便知他是个简单的人儿,他的眼睛太亮,太清澈,太干净。他是谁?天爱不是不好奇,只是皇后既然没说,那她就当没看见好了。原来是皇后的弟弟呀,倒是难得!
只是天爱有些疑惑他为何关注自己?自她一进门到现在,他的目光便没有离开她的身,或明着瞧,或接饮茶之际偷看。
“悦然见过玉贵妃娘娘!”张悦然对着天爱拱手行礼,脸上闪过一丝羞赧。
“悦然公子请起。”天爱想了一下还是觉得称他为公子好,一是她确实不知这张悦然是何官职,封号,二是她向来认为只有清逸俊洒的男子才称的上公子,这张悦然不就是一少年公子吗?
张悦然望着这张近在咫尺的绝世容颜,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玉贵妃,心潮澎湃着!是她,是她,是那个梅林中跳舞的仙子,她的声音可真好听,她,好美!好美!张悦然嘴角含笑,竟看得痴了。直到手中的茶洒了些许在胸前才醒转过来,脸上现出一抹可疑的潮红。
“姐姐!”张悦然望向自己的姐姐,眼底带着期望。
皇后一拍脑袋像突然想起似的说:“看本宫这记性,快,杏儿,宁儿,把自梅林剪的梅花端上来给玉贵妃欣赏欣赏!”一边转头对天爱笑:“今年的梅花开得真好看,奴才们剪了几枝,本宫见了着实喜欢,听说玉贵妃也十分喜爱梅花,便请了玉贵妃来共同观赏。”
说话间梅花端上来了,插在花瓶中开得恣意盎然,各具姿态。真像是超凡脱俗的公子,睥睨一切,傲然挺立。
“这儿的梅花开得真好看。”天爱淡淡一笑,身体前倾似要嗅那梅香,一双灵动的眸子却似有若无的从皇后脸上扫过。
皇后自是听懂了天爱话中的意思,亲切地望着她,笑得那么开心。
两个人这般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那锦衣少年一直沉默着坐在一旁喝着茶,看似对外界毫不关心,其实天爱知道他仍旧在偷偷地打量自己。
闲话了半晌天爱起身告辞,皇后娘娘也有些倦了,便也没有多留,只是笑着嘱咐要她常来。
张悦然也起身告辞,皇后娘娘亲自给他系好披风的带子,送他止殿门口。张家姐妹虽多,但男丁却就这么一个,这可是全府上下的眼珠子,整个张府的唯一指望,她张婉约将来的依靠啊!
好在这个弟弟被父亲教导地很好,琴棋书画样样拿的出手,为人也温和正直,只是被保护的很好,太过单纯了!
皇后望着弟弟渐渐远去的身影,对着身旁的太监微一使眼色,那太监机灵地跟出去了。太过单纯可不是件好事啊!皇后的眉轻轻蹙了起来。
今日弟弟进宫来探她,言辞间颇多提到那异国公主玉贵妃,夸其是天朝第一才女,她当下就沉下了脸,弟弟的心思她何尝不明白,他正值年少,向来自诩过高,遇到貌美又极有才华的玉贵妃,难免心生仰慕,可那是皇上的女人啊。
她本想训斥弟弟几句,可望着他那熠熠生辉的眸子,心却软了。无奈之下想出了请玉贵妃赏梅这个法子,只希望弟弟能看清事实,收了不该有的心思。张府一脉的兴旺可全指望他了呀!
“娘娘请留步!”身后一声轻唤止住了天爱的脚步,她缓缓转身,“悦然公子有事吗?”她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舒心怡人,看的张悦然心头猛跳。
“娘娘那首《雪花飘》唱的可真好。”张悦然望住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心底满是喜悦。
天爱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悦然公子过奖了,那歌叫《雪中莲》。”怪不得那日总觉得有人看她,原来是这个张悦然公子呀。
“雪中莲,雪中莲,果真是雪中的一朵莲花,冰清玉洁。”张悦然口中称赞着,望向天爱的眸子更热切了,“娘娘可以再唱一遍于在下听吗?”
天爱的嘴角微不可见的抽搐了一下,这人好生无礼,他不知道要避嫌吗?她可是皇上的女人哎。
张悦然也意识到自己的唐突,面上一热,闪过一抹羞赧,拱手赔礼,“娘娘莫怪,是悦然逾越了,实在是悦然太喜欢那首歌了。”他的脸上透着满满的真诚。
天爱看着他眼底的澄澈,心软了,到底他也只是个少年,十几岁的少年而已啊!她轻扯嘴角,一笑道:“能得悦然公子的夸赞是本宫的荣幸,要不本宫明日把歌词抄下送到皇后娘娘的正央宫吧。”
“如此便谢谢娘娘了!”张悦然大喜,对着天爱深深行了一礼。
“悦然公子客气了。”天爱又是一笑,转身离去。直至身影看不见了,张悦然双目迷离地还站在原地,痴痴地望着,望着。
雪后晴了没有几日便下了连阴雨,连着下了三天,不大不小的,像老天在掉眼泪,却总让人觉得心烦。
这一日,雨总算是停了,天爱望着外面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又过了半个时辰,漫天的云层开了,太阳摇摇晃晃露出了脸,天爱走出闷了多日的屋子,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锦绣,今日十五了吧?”天爱撇头问锦绣。
“是的公主,今日十五了呢。”
“哦,那咱们去坤宁宫吧。”虽然太后免了天爱的每日请安,但每逢十五她还是得去的,按太后的说法是和众姐妹好好聚上一聚,但在天爱看来那不过是一场闹剧,一群各怀心思的女人在勾心斗角而已。
一入坤宁宫便听到一阵笑声,仔细辨了辨,是德妃,也只有她才笑得这般开心,怀了龙种嘛,在太后跟前说话也硬气了几分。
“给老佛爷请安。”天爱规矩地行了礼便乖巧的坐在一旁,这样的场合她向来低调。可今日也不知怎么,有人还就偏看不得她低调。
“姐妹们,玉贵妃妹妹好像越来越漂亮了啊!”德妃的一声惊呼引得众人纷纷把目光转向了天爱。
“是呀,是呀,这气色是比前次见好多了。”有人点头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