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画一般好看的玉贵妃娘娘可不含糊呀!许多人立刻就下定决心跟着娘娘走,尤其是那些跟着天爱闹过浅香宫的人,更是铁了心的要跟着娘娘。这宫里就是如此,跟着一位强悍的有手段的又受宠的主子,做奴才的也会被人高看一眼。自家娘娘样样不缺,自己只要一心替娘娘办事,何愁没有好日子过?
板子看似高高扬起,事实上还是轻轻落下。天爱的嘴角浮上淡淡的微笑,恩威并实就是如此,人都是贪婪的,不给一点甜头是不行的。可奴才们却不知天爱心中的想法,只觉得这位娇滴滴的娘娘看似亲切,居然瞬间就变了脸,越发显得高深莫测。
但天爱却没有完全放下心来,奴才们老实一段时间是可能的,要指望他们一世忠诚,那是不可能的,原因吗?同样是人是贪婪的动物,只要你给的诱惑足够大,他就会铤而走险。慢慢来吧。天爱喝着锦绣递上来的另一杯茶这样想着。
这几日宫中都在盛传皇上独宠玉贵妃,因为皇上把奏折搬进了栖凤宫,除了上朝和接见大臣外他全都呆在栖凤宫陪着玉贵妃。那德妃娘娘同样是有孕,现如今一对比就分出了高下,玉贵妃才是皇上的心头好!
宫里的奴才向来懂得看风向,见了栖凤宫的人争相巴结谄媚,恨自己怎么没那么好命分到栖凤宫。这下栖凤宫的奴才们可得意了,走出去腰板挺得倍直。
身为主角的玉贵妃娘娘却一点也不知自己成了焦点,因为她被孕吐折腾的很惨,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哪怕是喝口清水也全都吐了出来,短短几天人就瘦了一大圈。锦绣都急红了眼。
“公主,要不您就别吃了吧。”锦绣看着自家公主难受的样子,迟疑着说。
“锦绣,你不懂,恶——”一阵恶心涌上心头,天爱扔下筷子就往外面跑,锦绣面色一变紧跟着追了出去,“公主,公主,您没事吧。”她怎会不知公主逼着自己吃东西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每当看到公主吃了又吐的难受劲她就心疼啊!
“没,没事!”天爱吐得肝肠寸断,好半天才直起腰,接过锦帕擦了擦脸,又漱了口,才在锦绣的搀扶下进了殿内。
天爱一直知道孕妇有害喜之说,只是没想到自己的情况会那么严重,刚吃下东西,下一刻就全吐出来了。她是看见食物就想吐,更别说吃了。可再难受也得吃,她不吃肚子里的孩子就得跟着挨饿。天爱的手抚上小腹,眼底一片温软,为了孩子,哪怕是吃了就吐,她也得逼着自己吃。她不能饿着肚子里的孩子呀!
怪不得人说女人做了母亲才能体会到父母的不易。是呀,光是十月怀胎就够辛苦的了。天爱微微眯起眼睛,想起把自己带到人世的那个女人,心里好如被一只小手狠狠地拽了一下,生疼生疼的。那个时候,她是否也如自己一般艰辛?
天爱歪在床上休息,一睁开眼便看到独孤行批阅奏折的背影,他的脊梁挺得笔直,像高山上挺拔的松树,灯光打在他明黄的龙袍上,金闪闪一片,分不清是幻境还是现实。
本来独孤行搬进来办公她是很不赞同的,可人家是皇帝,她只是个贵妃,人微言轻,于是独孤行就霸道地进驻了栖凤宫。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一个皇帝,一个九五至尊的男人,能做到如此已经不易了。女人呀无论多么强悍,内心深处还是渴望有个人能疼爱自己的。
于是天爱想起下午太后对她说的话。下午缃祺姑姑过来传旨,说是太后老佛爷有请。天爱没有多想便跟着去了。一入华韵宫太后便亲昵地拉着她的手赏花。
“玉贵妃,你看哀家的这盆牡丹如何?”太后手指轻点慢条斯理地问。
“极好,雍容华贵。”天爱恭顺地答道。
“那这盆芍药呢?”太后又指着另一盆芍药问天爱。
“也极好,灿烂明媚。”天爱继续恭顺地答道。
“那这兰花呢?”太后看了天爱一眼,语气越加温柔。
“也好,清新怡人。”天爱垂着眸子不假思索地答道。
“呵呵,在玉贵妃眼里哀家这花都是好的?”太后笑了起来,嘴角闪了几许戏谑。
“回老佛爷话,是的,老佛爷养得花自然都是极好极好的。”天爱一本正经的说道,眼底澄澈透明。奉承也是一门艺术,好听的话谁都会说,关键是要听的人舒心才行。天爱理直气壮地说着讨好的话,反而让人无从挑剔了。
果然,太后望向天爱的目光更加柔和了,“呵呵,还是玉贵妃会说话,哀家很开心呢。”顿了一下她又说:“这些花好是都好,玉贵妃知道哀家都是怎么养的吗?”
“天爱不知。”天爱依旧一副乖巧的模样。
太后搭在雕花椅背上的手抬了起来,说:“这些花品种不同,喜好不用,用途也不同,所以养法和所花的心思也是不一样的。就说这盆牡丹吧,哀家非常喜欢,哀家就用最好的花肥来养,哀家把它摆在正殿,让所有的人都来欣赏它的雍容华贵。那盆兰花呢,哀家也很喜欢,但哀家不会把它摆在正殿,它开得再好哀家也不会,哀家会把它摆在寝室,留着自己欣赏;至于那盆芍药,哀家喜欢把它放在偏殿。”
说到这里太后停了下来,斜睨着天爱,只见天爱垂着眸子认真倾听,于是太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花也有花的规矩,乱了就不讨人喜欢了。玉贵妃说是不是呀?”太后拖着长长的调子,一副懒洋洋的模样,眸中却尽是冷凝。
天爱抬起眸子,“老佛爷说的自然极其有理,天爱想,这花呀无论摆在哪里,只要有人真心欣赏,也不枉它花开一季了。”她唇角含笑,那般美丽娇俏。
太后望着眼前这个清风朗月般的女子,面上依旧带笑,“玉贵妃说得不错,花不就是给人看的吗?开得再盛也只是个供人赏看的物件。”说到此处她话锋忽然一转,“听说玉贵妃身体不适,哀家这里有些好的药材,你拿去吧。”太后下巴一抬,自有缃祺姑姑捧上一包药材。
天爱福身谢恩,“谢老佛爷赏赐,只是天爱害喜厉害,吃什么吐什么,汤药也不例外,看来是要辜负老佛爷的美意了。”天爱眸子一转,又道:“等天爱过了这段害喜期再来找老佛爷讨要可好?”
太后垂下目光,复敛去里面的寒气,又抬起望向天爱。天爱脸上带着浅笑,坦然地接受着太后的审视。半顷后太后别开了目光,“也好,这药材哀家就先替你收着。待哪日玉贵妃觉得需要便可来取。”
天爱又福身谢恩,见太后有些倦了便起身告退。出了华韵宫天爱深吸了一口气,身侧的双拳紧紧攥起。
太后借论花警告她不要嚣张,这天爱不意外。毕竟这段时间她风头很健,太后便警告她,她就是再貌如天仙,充其量也就是一株兰花,主人再喜欢也只是做私人珍藏,永远摆不上正殿,上不了台面。
可是太后竟不许她怀有身孕,连打胎药都给她准备好了。她甚至暗示她只要打掉胎儿,她保她一世荣华。看来她之前的认知是正确的,她是不被允许生下孩子的。可是她怎么忍心杀死一条无辜的小生命?呵呵,她选了一条最最坎坷的路呢,天爱苦笑了起来。
抬眸再望一眼独孤行,天爱想此刻独孤行的唇一定是紧抿的,眉头一定微微皱起的,严肃而认真。天爱很喜欢看独孤行工作的样子,那可真让人着迷呀!她怎能舍得杀掉她和他的孩子?不,绝不啊!天爱的唇边浮上一抹温柔的笑意。一阵困意袭来,她睡着了。
夜,那么深,那么静。独孤行望着床上睡熟的女子,嘴角噙着一抹宠溺的微笑,他的目光落在天爱尚未隆起的小腹上,温柔而绵软。
孩子,他的孩子正在她的肚子里孕育着,此刻独孤行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的心情。他伸出手轻轻触了触她的脸颊,一种莫大的幸福感袭上全身,原来只要这样看着她便如此满足了呀。这一刻独孤行放任自己的情感纷涌着,肆虐着。
“忙完了吗?”天爱迷迷糊糊地醒来,睁着朦胧的眼睛嘟囔着说。
“睡吧。”独孤行拍拍她的脸应了一声,然后脱了鞋袜上了床。天爱自发地钻进他的怀里,片刻就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独孤行却惶恐地不敢闭上眼睛,他害怕自己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会发现这只是梦一场。他想要这个女子属于他的这种真实感觉能够留得久一些,更久一些……
转眼又过了半个月,在天爱养胎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一件事,一件大事。盈贵妃被打入了冷宫,罪名是意欲谋杀德妃肚子里的龙种。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天爱正在吃午膳,她惊讶地怔住了,然后猛地意识到自己嘴里还有一口饭没有咽下。
“打入冷宫?”真的假的?而且罪名还是谋害龙种,盈贵妃没那么愚蠢吧,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天爱的眼底闪着疑惑。
“真的,听说那盈贵妃把德妃推倒在地,恰巧被经过的太后老佛爷看到。”锦绣低声说道。
什么?推倒?盈贵妃推德妃?还恰好被太后看到了?天爱被这几个信息弄懵了。盈贵妃不是对德妃敬而远之的吗?她怎么会傻到去推她?不可能,这里面绝对有文章。
这么一想天爱问锦绣,“德妃没事吧?”
“听说动了胎气,但好像无甚大碍,不然绯云宫也不会那么安静。”锦绣答道。
天爱点了点头,她想也不会有事,德妃可不会做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她还指望着肚子里的孩子往上爬呢。天爱有九成的把握这事是德妃布下的阴谋,目的很明确,那就是她要除去盈贵妃。只是天爱有些想不明白的是:德妃的胆子怎么突然变大了,是什么让她下决心除掉盈贵妃的呢?
到了下午天爱就知道了整件事情的经过。说是盈贵妃和德妃狭路相逢,开始还好好的,但不知怎的盈贵妃突然表情十分气愤,声音也大了起来,好像指责德妃什么。然后就见盈贵妃推了德妃一把,德妃站立不稳朝后倒去,幸亏宫女馨儿忠心护主,扑倒在地当起了人肉垫子。德妃当场就叫唤开了,直呼肚子疼。巧的是这一幕正巧被路过的太后老佛爷瞧见。
谋害龙种,这还了得啊?太后震怒,皇上震怒,饶是盈贵妃的父亲贵为太尉也不顶用,皇上气得把桌子都掀了,责令众太医一定要保住德妃肚子里的孩子,然后直接下旨把盈贵妃打入冷宫,任凭盈贵妃怎么喊冤说德妃不是她推得也无济于事,这么多双眼睛可都看着呢,你是不是就不是?
经过两个时辰的抢救,德妃肚子里的孩子总算是保住了,众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掌灯十分独孤行来了栖凤宫,天爱迎上去解下他的披风,张罗着给他泡茶。独孤行拉住了她,他握住她的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皇上,您饿了吧?天爱可是饿了呢,皇上,我们用晚膳吧!”天爱仰起脸,灯影里她的笑颜楚楚动人。
独孤行望着天爱,好似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然后天爱听到他说:“好,爱妃陪朕用晚膳。”
天爱柔柔一笑,那么开心。独孤行望着这个灿然欢笑的女子,冰冷的心渐渐回暖,玉贵妃,朕知道。
今晚的独孤行话特别少,虽然他脸上依然带着笑,可天爱却知道他不开心,他的盈贵妃要谋害他的孩子,换做是谁都会难过的。只是他是皇帝,不能在人前示弱,可悲的是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一晚天爱什么劝慰的话都没有说,她只是安静地陪在独孤行身边,轻轻浅浅地对着他笑。她知道独孤行是个骄傲的男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应该怎么做,他只是累了,休息一下明日他依旧是那个睥睨天下的至尊天子。
独孤行望着天爱美好而安静的睡颜,许久许久,然后转身离去。他还有事情要处理,今日他贬了盈贵妃,舒怀远那只老狐狸不会无动于衷吧?他得好好安排安排。
“太尉府没有动静?”独孤行背着身站在光影里,身后跪着一个黑衣蒙面人。
“回皇上,是的,太尉府非常平静,没有任何异样。”黑衣人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独孤行的眉皱了一下,非常平静?他确定宫中发生的一切舒家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这宫里可是有不少舒家的眼睛啊!没道理知道盈贵妃进了冷宫还无动于衷啊?哼,你不动,朕有的是法子逼你动。南斌可是个很好用的人呢,既然此事德妃开了头,那就让南斌去和舒怀远斗一斗。即便他不是舒怀远的对手,磨去他一层皮也是好的呀。独孤行的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冷宫里盈贵妃正在发脾气,她一脚把食盒踢得老远,指着送饭的太监大骂:“这是人吃的东西吗?狗奴才,给本宫换了去。”她的眼睛里满是愤怒。
“娘娘,这里是冷宫,有的吃就不错了。”那太监不屑地撇了撇嘴,都进了冷宫了还这么大的做派,他本想讽刺上几句,一想这位盈贵妃的父亲舒太尉,便止住了,嘴上称着娘娘,脸上的表情却全然不是那回事。
盈贵妃气得浑身发抖,“狗奴才,连你也来欺负本宫,滚,给本宫滚出去!”她摸起手边的东西就朝那奴才砸去。
“不吃?那好,您就饿着吧。”那太监躲闪着退了出去。哼,傲什么傲,失了势的娘娘连个奴才都不如。他出了冷宫走向一个早就等在那里的宫女跟前,谄媚地点头哈腰,“馨儿姑姑,您交代的事小的都已经办好了。”
此人居然是绯云宫德妃身边的大宫女馨儿,她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这太监,“很好,李公公,你做的很好,这是给你的赏赐,记住,只要你忠心替娘娘办事,娘娘是不会亏待你的。”
这太监受宠若惊,小心地接过银票,顺眼瞥了下那上面的数字,笑得像朵狗尾巴花,“谢谢娘娘,谢谢馨儿姑姑,奴才一定忠心为娘娘办事。”
馨儿点了点头,又交代了几句,这才满意地走了。
盈贵妃把室内能砸的东西都砸了,最后累得跌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她本是天之娇女,自生下来便锦衣玉食,被众人捧在掌心宠着爱着夸赞着,哪里受过这等委屈?
这冷宫可真是破呀,一张木板床,一张破桌子上布满了灰尘,墙壁斑驳长着绿苔,屋角布满了蜘蛛网,舒府的柴房都比这豪华一千倍。
忽然一只老鼠从墙洞里钻出,贴着盈贵妃的腿边窜了过去,盈贵妃尖叫一声,吓得花容失色,她猛地站起身拼命地跳着,跳着,飞快地爬上那张破床,瑟瑟发抖地缩在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