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摆了摆手道:“没什么,只不过人家指名要见我罢了。”小七说得毫不在意,就像谈论明日的天气,其实心里也是没底。和北方各部的交易也做了一年多了,她用粮食、香料、茶叶、丝绸换取他们的金银珠宝和马匹牛羊,要出事早出事了,何必等到现在?何况她的护镖队也不是吃素的,驰骋整个北方从没遇到过敌手。这一次不仅被人抢了货,还被大刺刺地告知要见当家的,看样子是有备而来呀!
“通知莫管家过来议事。”小七站起身吩咐。
半个时辰后小七带着锦绣踏上了去往北方的路,随行的除了阿初便是那个死皮赖脸硬要跟来的林上枫,本来莫成歌是不赞同小七单身闯北方的,怎么着也得带几名侍卫吧。小七傲然一笑,“有锦绣在,谁动得了我?”莫成歌想想如影子般存在的锦绣的可怕武力值,也就不再勉强。
赶了七天的路,其余三人有功夫在身还好,小七就惨了,腰疼得直不起身,脸色苍白得像一张透明的纸,她咬牙坚持着在锦绣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辽城是一座繁华的沿海城市,这里聚集了大批南来北往的客商。小七几人要在这里弃车登船继续北上,于是他们决定在此地休整一晚,而找船的活计则交给了林上枫,谁让他自称码头很熟呢。
小七真是累惨了,晚饭都没吃上几口就沉沉睡去了。睡梦中她的眉头紧紧蹙着,粉嫩的唇有些干裂,小巧的鼻头轻轻噏动着。锦绣望着这张熟悉的脸,愣愣出神。良久她才轻抬右手抚上熟睡人儿的睡穴,然后在她身上各个穴位轻柔推拿着。睡着的人嘴角微微上翘,整张脸安详起来,锦绣的嘴角也微微上翘,心情很好。
第二日一早,小七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地下楼吃早点。
林上枫找的是一条画舫,据说是通过他在当地一家青楼的一个相好,驾船的是什么巨鲸帮的一个小管事,叫陈六子,此人高高瘦瘦的,看上去很干练。
“辛苦陈小哥了。”小七冲陈六子点了下头,一大锭银子便递了过去。陈六子眼睛一亮,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公子既然是林少的朋友,那就是我陈六子的朋友,这方圆百里哪个不知道我陈六子技术好,公子您就放心好了,保证把您顺顺利利地送过去。”陈六子拍着胸脯保证。
画舫行了大半日,小七站在甲板上,风迎面吹来,鼓起她的衣裳和发丝,诚如陈六子说的,他的技术确实很好,在湍急的江面上如履平地,小七很是满意。
如此过了两日,第二日的黄昏时分,小七正坐在房间里看书,忽然感觉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她也没有在意,过了一会船又晃动了两下,小七觉得不对劲了,忙冲外面喊:“锦绣,有情况。”同一时间阿初和林上枫也齐齐掠了出去。
“快,有人凿船。”船剧烈晃动起来,驾船的陈六子死死把住船桨仍是被晃得站不稳。小七扶着把手踉跄来到后舱,看到船板已经被凿破,正往里渗着水。小七大急,左右看着想找个什么东西把窟窿堵住。无奈一时也没看到什么趁手的东西,她急得用手去堵,怎奈窟窿太多,她堵了这一个就顾不了那一个,很快后舱里就积满了水。
这时突然从水里钻出一个人,举着明晃晃的刀子对着小七劈来,小七大骇,本能地向右一缩,堪堪避过刀锋,同时大喊锦绣。那人一见没有得手,再次狞笑着举着刀向小七追来,“哈哈,看你还往哪里逃?”在他眼里小七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突然,那人的狞笑凝固在了脸上,高举的刀也落了地,头转了转便栽倒在地,是锦绣赶到了,从背后给了他一飞刀。“公子没事吧?”锦绣忙过来扶起小七,眼睛上上下下的巡梭着。
“没事。”小七整了整凌乱的衣衫,“到底怎么回事?”
“遇上水鬼了。”锦绣沉静地答道。
“哈哈,都说七公子特别有钱,叶某最近手头有点紧,七公子不介意借两个吧?”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由远而近,小七和锦绣对视一眼,冲到甲板上。
只见一艘大船五条小船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小船上站满了黑衣劲装的汉子,大船的船头立着三个人,打头的那个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羽扇纶巾,很是风雅,不像草莽倒像是文士。左边的很胖,留着络腮胡子,腰上别着一把阔口大刀,右边的那个是个老者,干瘦干瘦的,一根长长的旱烟袋托在右手。
“公子,那是澜水寨的大当家叶澜!”陈六子低声说道,声音紧紧的透着恐惧。“澜水寨是此条江上最大的水匪,有上千名弟兄,大当家叶澜手段极其残虐,拦截过往的商船官船都是搜刮地一丝不留,官府都避他三分,不过此处尚是巨鲸帮的地盘啊,他们怎么就?”陈六子也是个聪明人,一双眼睛不住地瞄向小七。
小七迎风而立,如一棵挺拔的青松,“这便是叶当家的待客之道?”
“那是七公子难请啊。”叶澜看了一眼染红的江水和四处浮着的死尸,唰的一声甩开折扇,“叶某向来看客下菜,只是眼下看来叶某的菜还不够份量啊,哦没关系,七公子架子大嘛,叶某亲自来请,七公子可得给叶某面子哦。”他说得和颜悦色。
小七眉毛一斜,笑了,“叶当家的菜还是留着自己吃吧,小七可是消受不起。”
“这么说七公子是不愿给叶某这个面子喽?”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啊?”小七满眼笑意,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这幅模样反倒是难住了叶澜,他设想过几百种的答案,却没想到小七会这般无赖,一时间他倒说不出话来了。
“大哥,和他废话什么呀,直接抢回去得了,看那小子细皮嫩肉的,比个大姑娘还好看,哈哈。”那个络腮胡子很张狂地大叫,“小的们,动手!”
叶澜想拦已经来不及了,那五条船上的汉子纷纷操起武器,可就在此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只见一条船上的汉子一个个惨叫着跌入江水中,原来是锦绣趁着他们说话之际悄悄从水中潜过去抢了一条船。阿初和林上枫一左一右护住小七跃到小船上,陈六子见状也赶紧飞跃过去。
“快,拦住他们。”叶澜面色一紧,指着小七的方向大声命令道。
于是众船齐齐追来,阿初双手轻扬,两把铜钱飞过,十多个汉子惨叫着倒入水中。叶澜见状气急败坏,提起轻功就要亲自去追,锦绣一提气跃至空中,对着他凌空一劈,强劲的气流逼得叶澜如断了线的风筝直直跌回甲板上,气血翻腾。
“大哥。”络腮胡子赶忙抢过来扶他,“混账,给我追,格杀勿论。”
“不,不用追了。”叶澜虚弱的抬手阻止,老者见状赶忙封住他的要穴,过了好半天叶澜才缓过起来,“不用追了,我们都不是对手。”他忘不了那少女凌空看他的那一眼,冰冷无情,就好像看一个死人,想到这里他打了个寒噤,咬咬牙道:“回去!”早知道七公子如此难缠,给再多的钱他也不接这趟生意。
“叶当家,咱们后会有期了!”风中传来小七的朗声大笑,渐行渐远。
越往北走小七的心越往下沉,她可不认为那个什么叶澜是心血来潮找她借钱,那分明是针对她设的局,而且那叶澜根本就是不认识她,不然他就会叫她小七公子而非七公子了,这摆明了是拿人钱财与人做事。是谁?是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摸清她的行程?小七对北方之行越发没底了。
上了岸又坐了两天的马车终于来到了边城,边城和别的城市不同,若说别的城市是婉约的小家碧玉,那边城就是粗犷的大汉,各有各的美好。
小七一行在“楼外楼”的暗业龙门客栈住了下来,然后她就带着锦绣出去逛街,左看看右看看就进了一家名为“博古轩”的珠宝首饰店。
有伙计殷勤地迎了上来,“公子给家人买首饰啊?小店新到了一批款式新颖的首饰,公子您要不要看看?”边说边把小七往里面引。
小七看了一眼柜台里摆放的各样首饰,不置可否。然后她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放在案上,“你们这收的吧?找你们掌柜的给估估价。”小伙计一愣,看看小七,又看看案上明显价值不菲的玉佩,神情恭敬了许多,“公子您请坐,小的去请教掌柜的。”他给小七奉了一杯茶,才小心地捧着玉佩朝里间走去。
片刻功夫那小伙计又出来了,双手奉上那块玉佩,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轻声道:“公子爷,您里面请,徐掌柜在里面呢。”
小七下巴轻点,慢条斯理地弹弹衣裳,小伙计很有颜色地紧走两步抢先打起帘子,直至小七的身影看不见了他才小心的放下帘子,机灵地拿着鸡毛掸子轻弹架子上的灰尘,一双眼睛却时时注意着店外的情况。
“公子爷,可把您给盼来了,老朽,老朽对不起公子爷啊!”一个样貌憨厚的中年男人激动地跪拜在地上。
小七赶忙把他扶起来,“徐叔快快起来。”
可徐掌柜却硬是不起来,“公子爷,老朽没脸见您了,老朽有愧啊。”涕泪四流,让小七很是无奈,这徐掌柜比不得其他掌柜的能干,但他忠心,除了锦绣,小七最相信的也就是他了,所以她才放心大胆地用他。可是这人啊太忠心了也不好,你看看这徐掌柜哭得像个孩子似的。
“大虎,还不快把你爹扶起来。”小七瞪了一眼站在边上看戏的少年。
“爹,您快起来吧,公子爷来了,您还不快赶紧把事情的经过给公子爷说说?”这少年是徐掌柜的大儿子,今年十七了,功夫不错,也是护镖队里的一员。
“对,对,你快些去请燕首领。”徐掌柜手忙脚乱地擦着眼泪,一边回头吩咐儿子。徐大虎翻了个白眼道:“爹,早就去请了。”真不明白公子爷手底下能人甚多,怎么选他老爹这么实在的人当掌柜的。
听了徐掌柜和燕歌的叙述,小七久久没有说话,她支着下巴,眼神悠远,陷入了沉思。众人也都不敢出声,怕打扰了她的思路。
“你是说他们的人数不足一百?”良久,小七看向燕歌,要知道护镖队可是有五十多人,每个人都有一身好功夫,以一敌五、敌十绝不在话下,区区百人就让他们吃上了这么大的亏,说出去谁信?
“是的。”燕歌慎重地点头,“当时他们排着方队,十个人一排,我数过绝不会超过十排。而且他们的动作特别整齐划一,也不拍死,不像以前遇到的劫匪一冲就散了。”燕歌皱着眉头回忆着。
“整齐?划一?莫非他们是——”小七的心头忽然一亮。
“是什么?”众人齐问。
“军队。”小七的唇中吐出这样两个字,“只有军队才会有这样的纪律性。”
“对,不错,难怪我当时觉得怪异,他们的进攻很有章法,一点都不乱,即便有人倒下,很快便会有人补充了上来。”燕歌豁然开朗地大声说道。
“我们最近有没有得罪过谁?”小七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是谁那么大的手笔出动军队来对付她?这人想干什么?只是为了那么点货?小七不相信。
众人齐齐摇头,“没有啊,我们听公子爷的吩咐,只做生意不谈其他,和各个部落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这就奇怪了,这人煞费苦心地劫了她的货绝不会是想见见她这么简单,重点内容就在为何要见她,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他又知道她多少的底细?这可是谈判地砝码呀。小七捏了捏眉心又问:“我们的人伤亡如何?”
“除了货丢了人倒是伤得不重,都是轻伤,养个几天就好了,只要燕首领的伤比较重,断了三根肋骨。”徐大虎说着看向燕歌,小七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向燕歌,燕歌道了一声“惭愧”便不再言语。小七便明白他一定是为了护镖队的人才受得伤,不然以他杀手堂混出来的身手,要伤他简直比登天还难。
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公子爷,掌柜的,外面有人送了一封信来。”刚才的小伙计走了进来。
“看,这不就来了。”小七利索地抽出信唰的一下展开,眼睛扫了几下后抬头问道:“来人怎么说?”
小伙计立刻答道:“没说什么,只说信送给当家主事的,还有明天按时来接人。”
“公子爷,信上说的什么?”徐大虎急不可耐地问。
“没什么,就是请我明日辰时去做客。”小七甩了甩信纸,满不在意的样子。
“去哪里做客?谁请的?”徐大虎又问。
小七摇了摇头,“不知道,信上没说。”
“公子爷,不能去,这太危险了!”徐掌柜急忙说道,“这一看就是个陷阱,公子爷可不能上当啊。”
小七一笑,好看的眉向上挑着,“为什么不去呢?人家这么有诚意地请我,我若不去多不好意思啊。何况如是不去岂不代表我怕了他们了?那以后的生意还怎么做?”关键是信都送到这里来了,会容许她不去?
“对,去,我们才不怕他们呢,明日我陪着公子去,看看是哪个王八羔子敢抢我们的货,小爷我扒了他们的皮!”徐大虎摩拳擦掌地在一旁叫嚣,被他爹狠狠地给了一巴掌,“大人说话你小兔仔子插什么嘴,去去去,尽添乱,一边呆着去。”转过身去对着小七苦劝,“公子爷您可别听那小子胡说,您的安全最重要,咱不争这一口气。”
小七摆摆手,“徐叔,没事的,您不相信我,还不相信锦绣的功夫吗?有她在,天下我尽可去的。明日叫大虎也跟着去,他人机灵,对这里也熟,我带着他去保证不会出事。”小七轻声安慰着,徐掌柜张了张嘴没再说什么,却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公子爷,明日还是我陪你去吧。”燕歌这样说道。
“不用,你留在家里好好养伤吧,有大虎就够了,我又不是去打架的,跑跑腿之类的伙计大虎就行了。”见燕歌还要再说什么,小七眼睛一斜,“还是你觉得你的功夫比得上锦绣?”
燕歌看了一眼低眉垂目影子一般的锦绣,很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明天,值得期待啊!
第二日一早,一辆豪华的马车便停在了龙门客栈的门口,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汉子立于车前,身后是一排齐整整的逼着左臂的青壮汉子,呵,好大的气派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