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夕的灵堂依旧设在荷宴,来吊唁的都是些以往的老朋友。沈宣醒来便一直在灵堂里跪着。
看着心爱的人静静躺在棺材里,像睡着了一样,他把棺材推开,躺在宁夕身边,轻轻拥着她。宁夕的尸身被泡了一天,虽然做了处理,到底有些味道,他也不管,只搂着她。
他在想,到底是什么时候出了问题,若是当年他不去竹屋,宁夕没有认识他,没有喜欢上他,他没有送玉佩给她;后来没有强留她,想让她爱上自己,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她会找到她的亲哥哥,找到自己的娘亲,嫁一个平凡的夫婿,生儿育女;或者嫁给江南衣,跟他去江南,骑马射箭,捕鱼游玩,过上幸福的生活。
夜一发现自家将军的异常,找了宋越过来,才把他拉了起来。宁夕已经死了好几天了,沈宣似乎一直不能接受,宁夕就这样突然离开了他。
葬礼的事情没敢告诉顾宋氏,她年纪大了,找了那么多年的女儿,刚见一面就去了,她肯定受不了。每每顾宋氏询问宁夕的近况,宋越总说宁夕贪玩,在外面被好山好水迷了眼,不想回来。直到顾宋氏年纪大了,病入膏肓的时候,才握着儿子的手问道“远儿,夕儿是不是,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宋越看着自己白发苍苍的母亲,轻轻点了点头。顾宋氏终于闭了眼,去见自己日思夜想的相公和女儿。
宁夕的葬礼按照她留在荷宴的信一样办理,选得火葬,骨灰安放在苏舞的坟墓旁。她到底是原谅了沈宣,让宋越告诉他,自己给他生了两个孩子。孩子睡着的时候,沈宣过来偷偷看了一眼;男孩儿长得像他,女孩儿像宁夕,脸小小的,睫毛长长的,非常可爱,他伸手碰了碰儿女的脸颊,脸上满是泪水。
宁夕似乎又没原谅沈宣,说若是有朝一日沈宣死了,希望不要葬在她旁边,全了她死生不复相见的愿望。
沈宣看着宁夕入土,拜托宋越将孩子抚养成人,永远不要告诉他们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
第二日,朝堂之上,沈宣向皇帝自请去环境最恶劣的战场,后面的三十年,沈宣不是在战场上,就是在去战场的路上,除了每年宁夕的忌日,从来不回京城。
每年的四月九日,京城城外山岗上的两个小土包,是京城人最大的谈资;当朝丞相宋越;全国首富江南衣,还有皇朝第一名将沈宣都会前去祭拜;山岗被江南衣买下来,种了成片成片的花。三家人祭拜了几十年,却从来不曾碰过面,这些许年,他们都害怕,从别人眼里,看到跟自己一模一样的悲伤。
有人传言,坟墓中的女子,是这三人共同喜欢的女人,也有人传言坟墓中的人是青楼花魁,随着时间的流逝,京城里的花魁早换了一波又一波。只是那一曲凤求凰,再没人能弹出宁夕的风华。
沈宣五十岁的时候,终究因为战场上受伤太多,死在了沙场。一对被摩挲得非常光滑的陶人被送回了京城,放在了开满野花的坟头旁。
夜一也老了,早已经不在战场上打拼,取了冬和,生儿育女,听闻沈宣逝世的消息,专门向皇上请愿,为他扶灵归京。沈宣临死前留下遗言,希望尸体火化送回竹楼,战场上年轻的将军却抓耳捞腮了起来,他不清楚这竹楼是个什么地方。沈宣自然不可能告诉他,他已经死了,去见他心爱的姑娘了。
还是夜字营的几个老将来帮他解了困顿,年轻的士兵,如今都银丝灰发,垂垂老矣,却依旧记得一个年轻的将军,与一个美丽的姑娘,昔日在竹楼抚琴剑舞的模样。那是他们相遇的地方,也是沈宣记忆中最美好的时光。
临死前,沈宣似乎看见那个记忆里的姑娘,正在小河里捕鱼,冲着他笑着,跳着,舞着;撒娇招呼他过去烤鱼。回来报丧的人说,将军死的时候,眼睛里盛满了笑意。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