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悲剧？”
“不，这是个正剧。男孩最后还是在爱情的力量下跨过了那道墙壁，有情人终成眷属，皆大欢喜，可喜可贺。”
格伦的眼神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山下劳作的人们，语气也越来越低迷。
中年人挑眉，往前走了两步。
“乱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就是觉得人类果然还是要自强不息的，神明给不了他们任何东西。”
中年人注意到格伦口中的称呼是神明，而不是神灵，却没有说什么。
对于人类而言，这两个词语大概没有什么区别，但对于魔族而言，这却是两个意思完全不同的词语。
格伦没想到中年人竟然这么在意他语言里的一个小小的漏洞，伸出手指着山下。
“我们建造的这座城市里的人们，什么事情都是靠自己。除了原本就不应该他们承担的对付妖灵的任务以外，我们几乎没有提供任何帮助，而他们的实力和技术却在不断地提升，至少比那些王国边境的冒险者小镇要强太多了。”
“现在的人类太依赖神谕了，他们甚至连刮风下雨结婚生子都要去神庙了求神谕。我想神灵大概是没有这么闲的，可总有什么能替神灵给出神谕。”
“你究竟想说什么？”
中年人被说的越来越糊涂。格伦耸耸肩，心想难怪。老师虽然实力强大，但他的眼界依然只是在这些人类魔族和其他种族的斗争上，却没想过这些种族只是舞台上的小丑。
但很快格伦就自嘲两声，他自己也在这次事件中被当成了小丑，他甚至连幕后黑手是谁都不知道。
“我想说，在法夫纳体内看到的记忆，那个虽然只是一场幻境，但它就不可能发生吗。那些人们希望齐格飞去死，但那个难道不是神希望齐格飞去死吗？神在改变人类的世界，在为每一个故事创造转折点。”
“你口中的神，究竟是什么？”
格伦低下头，没有说话。神可能是一个手眼通天的掌控局面的智者，也可能是在暗地里布置陷阱的小人，当然可能是一国的国王，一个枭雄，甚至是真正的造物之人。
他们将人类当作舞台上的小丑，将魔族作为最终boss，甚至连剧本都替人类谱写的非常完美。
“老师您应该听说了，人类正在进行选择勇者的仪式。”
“我是听说了没错，但你又是在哪里听说的，这个城市的情报网可没有想象中那么好，甚至连最新刊的小说都找不到。”
“你在冒险城市里找那种东西当然不容易找，至少你应该去附近的商业城市里去看看，人类国度的边境有很多这样的贸易城市。”
格伦察觉到中年人在转移话题，既然如此他也不愿意多说，顺着后者的意思将话题续了下去。
至于人类的勇者选拔仪式……
格伦耸耸肩，似乎对即将到来的崭新的话剧开始了期待。
*
将那些山水堵在城市外面，看着它们一点点朝着平原流去，这座城市的灾难也解决了大半。
但问题接下来才算是开始。
至少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人们大概是没有办法上山了，而这座城市的很多人又恰恰是依靠着这座大山活着的。
一天还好，两天也可以，但一周呢，一个月呢，半年呢？
格伦在认真的考虑是不是应该在释放一次腰带剑的力量，将这一片洪水彻底烘干。
但这腰带剑如果用了出去，自己的真实身份一定会被老师知晓。这老头可是不好糊弄，被他知道了，也就是被山顶上魔王城中的那些人知道了。
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雨过的天空格外干净，就连西斜的太阳都显得好看了很多。格伦走在中心大道上，看着街上的人们一边喜悦的地交谈，一边对他投来奇怪的视线，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开心还是失落了。
他正缓缓朝着冒险者协会的方向前进时，一时没有注意，有着一头亚麻色长发的少女顺着风飘到了格伦面前，手脚并用挂在了格伦身上。
“你回来啦！”
那是带着放松，快乐，高兴和一点忐忑的声音，从近在咫尺的地方传来。
从少女身上传来的香气让格伦不敢动弹，思绪却飘了很远。他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被人担心过，这是第一次。他的亲生父亲不待见他，他的伙伴过于信任他，他的王过分执着于征战。因此从少女身上传来的情绪，对于格伦而言特别新鲜。
只是被人双手双脚抱住的这种姿态有些不习惯。
克洛伊似乎也发现自己的失态，有些尴尬地从格伦身上下来，然后有条不紊地整理自己的衣裳，在脸上露出一个大方的笑容。
她自己不太明白自己的举动，为什么看到这少年回来的时候会这么的高兴和放松。
面对奥吉尔和面对格伦，究竟哪个是崇拜，哪个是喜爱，她说不清楚。
她只知道在格伦的视线下，她的心脏快要跳得炸了！
这一定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小心做出夸张举动后的羞涩，绝对不是什么脸红心动，求求你不要再看着我了啊！
“怎么了，才这么几天不见，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格伦也不清楚为什么，每次见到克洛伊，总是会忍不住地去调戏。
克洛伊歪着脑袋，绝不用正脸看向格伦。
“什么迫不及待，我只是家里没食物了，正想出来买一点，然后不小心，只是不小心撞到了你的身上。”
“那你的手脚……”
“惯性啊，你不知道力学定律吗，那只是惯性导致我的手脚向前，又由于向心力画了个圈，最后不小心挂在了你的身上，你不要想太多！”
“是这样啊，我本来还想请你去我家吃饭呢，结果是我想太多了……”
“我可以去你家吃饭吗？”
克洛伊睁着一双楚楚可怜的眸子，几乎趴在了格伦身上。
格伦有点好奇，这姑娘以前究竟过得是个什么日子，怎么一顿饭就能将她彻底收买，难不成威尔高德福特的伙食就真有这么差？
“当然可以，但我要先去一趟冒险者协会。”
格伦在克洛伊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又忍不住笑出了声。克洛伊不知道格伦为什么要笑，便用双手捂住额头，然后嘟起了嘴。
“你去冒险者协会干什么，那里的人都不喜欢魔族，你这么过去你太明显了。”
“没什么，虽然我格伦在这座城市里的名声如雷贯耳，但能够知道这张脸就是格伦的人其实不多。”
“但是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怎么了？”
格伦突然将脸庞靠近，身上的灼热气息让克洛伊不敢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少女才注意到少年的一双漆黑的眸子。
“这是……！”
“你们人类不是有一种技术，叫做美瞳嘛……”
在技术越来越发达的现在，魔族和人类的区别难度越来越大了。
“而且听着语气，你刚刚是在关心我？”
“谁要关心你啊，我只是有些好奇你想要去冒险者协会做什么。”
“去冒险者协会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去做冒险者该做的事情。我去协会卖东西，从山顶上拿到的，超级棒的东西。”
格伦的言语中全是诱惑，但就是不肯将东西拿出来给克洛伊看。可怜的克洛伊从上到下审查格伦，也没能找到一个可以装东西的地方。
“你在山顶看到什么了，是野兽吗，你拿到猎物了吗？”
“当然不是猎物啊。我猎到了猎物怎么可能去冒险者协会卖，铁定是自己摆摊卖肉卖材料啊。冒险者协会那种地方就是吸人血的蝙蝠，指不定吃了多少回扣。”
“那你之前和克里斯说要收购他的猎物克扣了多少？”
“……”
这丫头怎么就这么不会聊天，哪有人聊天把天聊死的，天招谁惹谁了啊。
格伦不再说话，克洛伊也认真反省了自己刚刚说的话，然后觉得，自己说得也没毛病啊。
他都说冒险者协会会吃人回扣了，那他一个个体经营的猎物商店也一定会吃回扣啊，不然怎么赚钱，又不可能靠人施舍。
“那不是回扣！”格伦生气说，“那叫差价，中间商赚差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