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皮鞭抽打下去,皮开肉绽,男人一只大手将女子蓬乱的头发给揪起来,满脸狞笑:“滋味如何啊?”
“呸——”女子朝他脸上重重吐了口血沫,然后闭上了眼。
“这丫头。”男人眼里闪过丝异光,他职司刑责多年,在他手里经过的女奴隶不下数万,却没有一人,能有这般倔强的眼神!
“打啊,”女子一甩长发,怒喝道,“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如果你今天找不死我,来日,我必杀你全家!”
男人的手不由抖了一抖。
然后放开了。
女子缓缓地站直身体,慢慢地转过身,朝肮脏的木栅栏里走去。
那儿,坐着一大群同样受着奴役的女子,她们一个个都很年轻,但此时却头发篷乱,衣衫不整,神情呆滞。
司徒薇在她们旁边坐了下来,呆呆地看着自己脏污的裙摆,她也不知道,这样痛苦的日子,要何时方能结束,她只是明白一件事,纵然是死,自己也不能屈服。
“嗒嗒嗒嗒。”一阵马蹄声忽然传来,接着是男人散漫的声音,“胡三,最近有什么新鲜的货色没有?”
“回四王子,只有北边来了几个小妞,看着倒还水灵。”胡三谄媚地说着,躬着身体退到一旁,示意那鲜衣怒马的男人往栅栏里瞧。
年轻而英俊的男人十分随意地扫了一眼,冷嗤:“就这样的货色?给本王子提鞋都不配。”
“是是是。”胡三面露惶恐,“下次王子来,给王子准备几个好的。”
四王子“哦”了一声,正要调头离去,忽听身后一声凄厉嘶喊:“殿下,救救我,救救我!”
男子停住脚步,转头看向说话之人,见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奴,正趴在木栅栏边,满眼哀求地看着他。
“你——”四王子一脸漫不经心,“要我救你?”
“是,”女子无比急切地道,“只要王子肯救奴婢,奴婢愿一生一世服侍王子。”
“一生一世?”四王子冷嗤,“就你这样的?”
女子双腿一屈,跪了下去:“请四王子成全!”
“等等。”四王子站在栅栏边,将马鞭递出去,挑起她的下颌,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模样嘛,倒也算清秀可人,只是,不太对本王子的胃口,你啊,还是在这里老实呆着吧。”
四王子说完站起身来,将女子扔在栅栏里,翻身跳上马背扬长而去。
飒飒冷风里,女子慢慢地站起身来,后背挺得笔直,垂在身侧的手簌簌发抖。
没用吗?抛弃最后一点尊严屈膝求饶,还是没有用吗?
女子慢慢地后退,后退,颓然地坐倒在草丛里。
“想攀高枝?”边上一个女奴冷声嗤道,“结果还不是一样。”
女子倔强地咬着嘴唇,没有言语。
“滚开。”旁边一个体型肥硕的女人走过来,将她挤到一旁,女子扑倒在草堆里,沾了一身的牛屎,边上人又是一阵哄笑,她慢慢地挣扎着坐起,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再也不理会谁。
司徒薇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一动不动——这就是身为奴隶的命运,任人宰割,任人取乐,一辈子没有出头之日。
“吃饭了。”胡三的声音响起,哗啦将一桶潲水倒在槽里,对里面一群女奴隶道,“吃吧吃吧。”
立即有好几个女奴隶围了上去,从那潲水里捞出些剩饭剩菜,大口大口地吃起来,而剩下的几名女奴隶则无动于衷。
等那些女奴隶吃完了,司徒薇才慢慢地走过去,她并没有用手,而是用一根小木棍,在那黄色的液体里轻轻地搅动着,搜寻着食物的踪迹。
勉强填饱肚子后,司徒薇回到草堆旁,一个人躺在草丛里,仰头看着天空,夕阳渐渐地沉下去了,天光尽收,璀璨的星子一颗颗升起。
明天会有希望吗?
不知道。
后天会有希望吗?
也不知道。
也许某一天,她会被一个西番贵族带出去,凌辱一番后随便丢到哪个角落里,静静地死去。
也或许,是向某个西番贵族屈膝求饶,做他帐里一个暖床的女奴,命再好一点,生一个儿子,靠着儿子活下去。
她是奴隶,一个无家无业的奴隶,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要怎样才能生存下去?
“我不要过了!这样的日子,我再也不要过了!”旁边,一声尖锐的惨叫响起,接着“砰”的一声响,众人转头看去,却只见一个年轻的女子撞死在石墙边。
鲜血,淋淋漓漓地滴下来。
众人再度回过头来,却是一脸的麻木,和熟视无睹。
“又死了一个?”胡三嘴里嚼着烟叶,打开栅栏门,拖起那个女子,调头往外走。
夜,一片死寂。
当相同的悲剧看得太多,人心都会变得麻木,当所有人对未来感到绝望,或许生命对他们而言,剩下的,只是日复一日的僵冷与黑暗。
你从来没有见过,生存底线之人的挣扎,只是为了明日一口活命的口粮,可以彼此互相厮杀,争夺,抢掠。
这个时候,仁义道德会显得极为可笑,这个时候,人与人之间除了猜忌,再无其它。
天,又一次亮了。
污臭的草堆,溲水,羞辱,践踏,便是这些女孩子每天重复的生活,没有谁能长期面对这样的境遇,所以,当那些贵族们到来的时候,就算明知道结局是什么,她们还是会争先恐后地扑上去,任他们挑选,带走。
司徒薇曾经见过,一个女奴被几个西番贵族带走之后,如何放在毛毡子上被几个西番男子轮番凌辱,最后悲惨地死去。
女奴隶,在这大草原上,比一只羊还不如,一只羊可以留着产奶,可是女奴隶,她们的价值,只能供男人一时娱兴而已。
“咴——”
健马的叫声传来,女奴隶们抬起头,看着那一群西番贵族自远处而来。
“咄烈,这次谁先来?”
一个彪悍的汉子笑了一声,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栅栏里那些抖抖索索的女子,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老实说,每次都是这些货色,我早就觉得腻烦了。”
“哈哈哈,”男人们当中响起一阵粗鲁的喊声,“咄烈,就你这身子骨,还是去找十头母牛吧!”
“咄烈,你当真不要?”
“不要。”
“那好,我先来。”
另一个身穿锦袍的男子走出,手里套马绳一挥,恰好圈住一个女奴隶的脖颈,女奴隶连哼都没有哼一声,便被他给拽了出去。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栅栏里的女奴隶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司徒薇和几个身材模样都极差的女人。
司徒薇早用烂泥糊了脸,看上去是这群女奴隶中最丑的一个,所以,西番贵族们挑来挑去,却没有人相中她。
终于,所有的西番贵族带着自己的女奴隶离去了,司徒薇暗暗松了口气,正要把自己脸上那层污泥给弄下来,忽然听见一个清澈的声音。
清澈的。
很好听的男子声音。
那一刻司徒薇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在这地狱的深处,会有来自天堂的声音吗?
她一辈子无法忘记,接下来看到的情形。
转头瞬间,眸中映入一张男子的脸庞,他带着殷切,带着小心翼翼,就像在看自己最爱的心上人,定定地瞧着自己。
“你,愿意跟我走吗?”
司徒薇久久地怔住。
她几乎怀疑,这个男人到底明不明白,在同谁说话,可司徒薇不是傻子,她目光锐利地扫过男人的全身上下。
豹尾,皮袍,镶着一颗钻石的腰刀,是一位王子。
竟然,是一位王子。
司徒薇的心突突乱跳起来——是她时来运转了吗?
可她在这黑暗的地方呆得太久,久得已经无法适应人世间的温暖。
她很迟疑,这样的迟疑让她无法作答。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
“我跟你走。”
女子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男子霍地抬头,眸里刹那满是惊喜。
发自内心深处的惊喜。
“你会保护我吗?”司徒薇定定地看着他,“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你会保护我吗?”
只是略略犹豫,男子便重重地点头:“会,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那个时候的司徒薇,并不知道命运给自己的是什么,但长期艰难困苦的生活,让她已然没有办法,去相信世间任何一个人。
尤其是,西番贵族。
在她的眼里,这是一群凶残成性的野狼,他们践踏世间最纯美的一切,毁坏华丽的宫殿,焚烧传播智慧的书籍,他们急切地抢掠着美女,财宝,却将仁义踏在脚下肆意践踏。
他们不需要任何的理由,只是肆意放纵自己的欲望,在司徒薇看来,他们的做法,和禽兽无疑。
而她今后,却要日日与这帮禽兽为伍,日且要从这帮禽兽口中夺食。
她毫无胜算,却必须面对。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司徒薇。”
“我叫齐隆浩。”男人几乎是有些急切地道,他觉得今晚的自己有些失态,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司徒薇又是一怔——大草原上几乎没有一个贵族,会如此好心地告诉奴隶他们的名字,他们给这些奴隶的,只有皮鞭,匕首,和冰冷的死亡。
“他们都说,”齐隆浩抬头看了一眼深浓的夜色,像是在对自己说,也像是在对她说,“我需要一个女奴隶。”
略顿了顿,他才接着道:“可是我觉得,自己想要的,不是女奴隶。”
“那你想要什么?”
“一个朋友。”男人站住脚,转头看着她,“你明白吗?我想要一个朋友,一个真正的朋友。”
“朋友?”司徒薇几乎要冷笑——这句话,真不该从一个西番贵族口中说出。
这大草原上,时时都是争斗,搏杀,对决,阴谋,掠夺,稍有不慎,连尸骨都没有。
这儿有金子,银子,美酒,美女,可那都是属于胜利者的,至于迎接失败者的,只有唾弃、蔑视、羞辱……纵然至亲骨肉,也冰冷如万丈寒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