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
冬日,总是西风凛冽。
雪白的重台履踩在断壁残垣之上,衣袂流泻,宛若浮云迤逦来。
旁边一从雪里青,不理这人心惶惶,兀自开放。
那人收起勾花青绸纸伞,手与玉骨近乎一色,无暇的纯白。
霏霏细雪飘落,痴缠在那人鸦羽似的发上。
“令人敬佩的忠诚,可惜,不是对我大夏。”
男人匍匐在地上,锦衣早已脏乱,五花大绑,跌落泥中,却异常平静。
“想必那边已经被拿下了吧,败者为寇,我不必多说。”
太子摩挲着玉骨,撩起眼皮,温和的笑了笑。
“是因为还藏在京城兵马司的后手才会如此平静吗?”
“你!”
铁链猛然抖动,地上的男人面容瞬间狰狞。
“顾氏明懿,你永不得好死!”
“大夏江山,必将落入商氏手中。”
妄听尊者讳,在场的羽林军顿时纷纷跪下,铁甲扣击间发出寒凉的脆响,而他们恭敬的垂首。
气氛凝滞而静默,风雪愈发的大了。
“唔,居然是两方各自心怀鬼胎的势力....”
太子殿下笑了起来。
那双天穹之眸中自有春秋流逝,白鸟飞去,南柯旧梦。
星辰聚散,神明红尘边走过,一袖繁花一袖枯骨,漫不经心的抬眸,冷眼众生浮沉。
超脱俗世万物的漠然与无情,被死死的压抑禁锢。
最终,他按了按眉心,妥帖的换回温雅的笑意。
“还是称我为九衍吧,若称明懿,又要加上大不敬之罪了。”
“至于大夏的锦绣山河.......呵,为寇败者的大放厥词,总是饶有趣味。”
他抚了抚衣袖上绣着的尔雅竹纹,再也未看身后一眼。
广袖蹁跹,如居姑射云端。
“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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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层层宫阙之后,太华阁。
大殿幽深,重重帘幕深处,隐隐可见星光闪烁。
星光晕染流淌,十二分野之中,是无数新王,历史沧桑。
帝王拿起了桌上古朴玄秘的玉匣。
他从玉匣中抽出了一张一寸见长的纸条,目光郁郁。
那是檀纸,以铁墨书,百年不朽,记录着每位皇族平生仅有一次的诞辰批命。
这种批命,属于巫祝宗庙保管掌握,神权与王权分庭抗礼,互不干涉,前代帝王无一打破规则。
.....直至现在。
他以筹备诸皇子指婚事宜为借口,来到宗庙,又派在宗庙潜伏已久的暗桩支开了巫祝,才能窥见这本绝无机会再见天日的批命。
极明极暗,天成帝祚。
“九衍啊.....太子明懿。”
那呢喃,几不可闻。
章帝迈出太华阁,刚进入政事阁,顿时有人快步走来,附在他耳边匆匆耳语几句,递上信函。
章帝眸光微动,仔细的看了一遍,然后将信函放在烛火上烧毁。
不愧被誉为三百年来大夏最具有神性的储君啊。
温和有礼,完美无缺,聪慧至极。
那,又要他这个帝王父皇置于何地呢?
也曾欢欣鼓舞,骄傲这个孩子的出色,但实在是太出色了,在某一刻,那浅薄的骄傲转化成彻底的恐慌。
民心所向,臣子景仰,若真有一天太子直接等不下去弑君登位,也....不是不可能吧。
“太子呢?”
“禀陛下,太子酉时三刻,已回宫安寝。”
“他是应该.....好好休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