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上班一周了，工作也渐渐熟悉起来。
一大早到粮店，和已到的同事们一一打过招呼后，我把自己的小挂包放入柜中，麻利的穿上工作服戴好工作帽。我们的工作服就是一件齐膝的白色的确凉外套，类似于医院的白大褂，功能嘛就是挡灰尘。（这是我们几个私底下总结的）换好衣服走出值班室。来到油柜先拿起扫帚打扫油柜周边的卫生。打扫完毕就拿起挂在水池墙边的抹布，打开自来水笼头先清洗后就开始清洁油柜上下的卫生。等收拾完毕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还不到7点30。
拿起自己的搪瓷杯子，来到值班室倒了杯开水，小心翼翼地走回油柜边刚准备坐下，屁股还没有挨到板凳就听到林娟的喊声：“燕子快来帮一下忙。”我将杯子放在牌盒子上面，快步向面粉柜走去。
木桶上面的盖子都已经掀开，整齐划一地叠放在柜台靠墙的地方，桶里的面粉已经几乎见底。我和林娟两人从堆码面粉的地方先合力搬过来几袋面粉，然后撤线，抬起抖面粉。50斤一袋的面粉我们两人合搬都有点吃力。看着慢慢升高，快接近木桶边缘的面粉，我对着已经像全身涂过白漆的林娟说道：“可以不抖了吧？”林娟回答说：“可以了，你先去清洗一下吧。”
她还得叠码这些面粉袋以及打扫柜台因着抖面粉而散落的灰尘。
我走到粮店的水池边，先脱掉工作服，两手抬到齐肩高，提着衣袖使劲地抖了几下灰尘，复又穿上。然后抬手拉下帽子，两条长辫马上落下了。我用力地抖了抖帽子，然后左手食指勾着帽子，双手将两根长辫合在一起向上挽起，一只手压住头发，一只手迅速地将帽子戴上，双手整理好帽子。最后在水池洗净双手，用力甩了甩水渍，从工作服口袋里掏出手帕擦干双手。
等我回油柜时，看墙上的钟已经快8点了。
今天开门到现在顾客不多，我们也乐得消停。师傅们三三两两站在一起闲聊着家常。陈师傅的收音机依然放着他喜欢的越剧。
顾客慢慢多了起来。油柜也不断的有顾客过来打油。我总是抢着上前接牌子，核对计划，跟顾客放油。
这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左手拄着一根龙头拐杖，右手拿着一个瓶口周围有些许油垢的长玻璃油瓶，迈着她的三寸金莲亦步亦趋地向我们这边走过来。我站起身做好接待准备。却听见陈师傅对我说：“小宋，这个老太太让我来。”我不明究理，但还是乖乖的移到一边。
只听陈师傅边跟老太太打招呼：“嫩噶（嫩噶是我们的方言，对人的一种尊称）来了，嫩噶的牌子呢？”边向老太太伸出手要油牌子。老太太虽然满脸皱纹，走路都有点颤栗，说起话来却是中气十足。“我还是一斤油啊，你不能跟我短斤少两哦。”老太太边把牌子递给陈师傅边叮嘱说到。陈师傅笑着说：“嫩噶放心，我还是先跟你秤瓶子，打油后再过秤。”陈师傅熟练地接过老太太的瓶子，拿到杂粮柜的秤上过好秤后对老太太说：“六两一的瓶子啊，嫩噶要不要过来看一下秤？”老太太说：“不看了，不看了，你快跟我打油吧。”陈师傅不紧不慢地走向油柜，路过我边上时我听到陈师傅嘀咕道：不看秤，估计是在家里秤过了。
到油柜把瓶子递给老太太后说：“嫩噶准备好接油哦。”陈师傅右手向左推，升油，看着油慢慢升起，快到一斤刻度时又慢慢回拉至中间，不多不少正好一斤。然后头微微前顷，看到老太太已经在出油口接好了油瓶，右手右推开始放油。等油放完了，他也不催老太太。老太太看着油放完，还在接油口多停留了一会，移开瓶口时用瓶口对着出油口刮了几个来回后才放下瓶子，用木塞把瓶口塞紧。陈师傅看老太太弄完后问到：“嫩噶还复秤么？”老太太说道：“复一下秤。”口里说着，手里又抽出了瓶子上的木塞。
陈师傅接过油瓶对老太太说：“我称瓶子时是盖了木塞的咧。”老太太像没有听见似的。陈师傅也不着急，再次对着老太太，稍微提高了一点音量说：“我称瓶子时有木塞。”
老太太这才极度不情愿的将木塞递给陈师傅并说道：“我又不聋，你这么大声做什么啊？”
陈师傅笑着摇摇头。等称好油瓶，陈师傅指着称对老太太说：“嫩噶来看一下。我放多了，要退一点。”称上显示已经接近一斤六两3钱了。老太太这时来了精神说到：“又不是你跟我放多的，是我对着油嘴刮的一点，这个不许退。”老太太边说着话，人已经走到秤边。快速拿起油瓶，仔细地放进手提篮中。拄着拐杖向店外走去。这时老太太的步伐比来时增快了许多。
陈师傅看她走远，笑着对我说：“小宋啊，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接待这个老太太了么？”我感激的对陈师傅说：“谢谢您，这种老太太肯定难得缠。”
陈师傅语重心长的对我说：“小宋啊，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何况我们是服务行业，我们要学会察言观色，这样才能应对各种各样的人。”
陈师傅的这番话，我在当时听是不以为然。多年后，我才能真正明白陈师傅这话的含意。他是真心在教导我这个徒弟。
十二点钟来接班。外面柜台张师傅、周师傅、周一凡、任师傅和我当班。
今天顾客还有点多，我几乎没有住手脚。
我接过面前这个顾客的牌子，一斤半菜油。粮本计划一斤，油票半斤。核对盖章后，我把粮本递还给顾客。
开始升油。结果一个不留神，油一下子从上面的油孔冒了出来。我吓得高声尖叫，手忙脚乱。赶紧关好阀门。
张师傅和周师傅听到叫声都忙赶了过来。
我看着黄澄澄的油顺着管壁向下流淌，一下子手足无措，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周师傅边安慰我说：“别着急，别着急。”边打开油柜门，拿出专门接油的小盆，用小盆里的刮油刀将油柜上面的油刮入到盆中。
张师傅则用专门擦油的抹布，将流到地上的油擦干净后拧到脚油盘里。
万幸的是，流出的油不太多。一会功夫，张师傅和周师傅都帮我处理完毕。周师傅帮我跟顾客放油。张师傅拿着拖把，在地上撒了一点碱，已经把地上拖得干干净净了。
我站在一边，感激地望着张师傅和周师傅。
周师傅笑着说：“看这孩子，脸都吓白了。”
张师傅安慰我说：“这种事情蛮正常，以后注意就行了。”
我真诚的对两位师傅说着：“谢谢！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