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姐儿,今晚再说你之前说过的那个故事吧!”
商玖像往常一样同身旁的人撒着娇。
床旁坐的是她的贴身丫鬟。
这丫鬟原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同商玖一样,贵为千金之躯,还上过半年的学堂,才跟着先生学了几个文绉绉的词句,不知怎的家道中落,就来到商家做了佣人。好像原也是有正儿八经的名字的,不过进了商府后,就只留了个姓,被众人唤做徐姐儿。
“小姐,您都几岁啦,还喜欢听那个故事啊?”
徐姐笑着问,手里摇晃着的蒲扇梭梭地扇动着。
“嗯……”商玖捻起指头细细数,数到九的时候才抬起头,“三岁啦!”
徐姐嗔怪道:“我可没见过有这般模样的三岁孩童。”
蒲扇摇着,忽地转去遮住了她上扬起的嘴角,但很快又转回到原来的方向。
“那好,就从神仙姐姐造出人以后讲起,好吗?”
商玖点着头,迅速躺好,用圆圆的眼睛看着徐姐。
“远古时代,四根擎天大柱倾倒,九州大地裂毁,天不能覆盖大地,大地无法承载万物……”
“……女娲冶炼五色石来修补了苍天……”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已经可以听到商玖微弱的呼吸声了。
呼…呼……
徐姐儿轻叹一声,把被子轻轻牵起给她盖好。
商玖醒来的时候,徐姐偏着头伏在床沿,手里的蒲扇也掉到了地上。
“徐姐…”商玖小声喊着,轻轻推了推她的肩。
“嗯……“
徐姐轻声应了一句。
商玖又继续小声喊着。
良久,徐姐才缓缓地醒来,揉着眼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
“小姐您今儿怎么醒得这样早?”
直到看到窗外的挂在东边树梢上的金乌才发现原来已经是辰时了。
徐姐给商玖套上鞋子,又匆匆地从外边端来一盆热水给商玖洗漱。
“小姐今天想穿哪套衣裳呢?”
徐妈妈正偏着头拧毛巾
“就穿前些天伯父送来的那套仙羽霓裳吧!”商玖迅速答着。语气尽显兴奋。
“还要把那套流光金钗拿出来!”
“好好好!小姐平时不是最舍不得这两套衣饰的吗?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
徐妈妈把洗完已经凉了的水递给门外的丫鬟,一刻也不停地去找商玖说的衣服和首饰。
“父亲答应今天带我出门去逛逛呢!”商玖轻盈地跳下床。
“哟,那是应该好好打扮打扮了。小姐不是已经有大半年没出门了吗?”
徐姐从红木的箱子里拿出两只匣子,小些的那只被摆在梳妆台上,泛着淡淡的紫光。另一只大些的,打开,里面是叠好的一套衣裙。暗纹提花在光下时隐时现。
好像自家铺子里最好的那块布。徐姐拿起衣服的时候,这样想着。
“是啊,徐姐你也来了有半年了吧?”
商玖被徐姐摆弄着换上衣服,轻声地问。
“嗯,是的…”徐姐垂下眼眸,拍了拍商玖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屋里沉寂得可怕。
“妙哉!妙哉!”
不知是谁养的八哥叫了两声。
梳妆时,商玖才沉沉地说:“徐姐儿,来我这儿实在是委屈你了……”
“没有,小姐莫再说这样的话了。”徐姐用木梳顺着商玖的一缕长发,说得时候有些着急,发丝搅在木梳齿上,牵扯到商玖的头皮,使商玖有些吃痛。
“嘶…”她轻呼一声。
“小姐!都是俾子的错,请小姐责罚。”徐姐说着就跪了下来。这一跪,倒是让商玖有些语无伦次了。
“啊,没事没事,你快起来,还要弄多久啊…”商玖假装催促她,扶起徐姐的时候,看了眼她因匆忙而简单束起的长发。
空荡荡的。只有一只廉价的铜钗藏在发间。
那么一丁点大,显得楚楚可怜。
商玖于是抬手在匣子里拨弄着,拿出一只金钗,端详一番,别在徐姐儿的发顶。
钗头是一朵金莲,莲心处是一块成色极佳的玉石,淡青色的,像竹叶一样。
“徐姐,这是赏给你的。”商玖模仿着家里大人的模样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更有威慑力。
“是…”徐姐配合着她,弱弱地答了一句。
两人噗嗤一下笑了起来。
半晌,徐姐才跟着商玖出了院子。
经过花园的时候,吹来一小点风。
徐姐下意识扶了扶头上的金钗。
“哟,摆着一副样子给谁看哪?”
迎面走过一位打扮得雍容华贵的女人,身后跟着四五个女婢,其中一个提着一只金色小笼,里面是一只墨色的八哥。
怎么刚好被这爱说三道四的主母妹看到了!徐姐心道不妙。
“姨母您万福。”商玖乖乖行了个礼。
“嗯,玖儿乖。”姨母点了点头,盯着徐姐头上的金钗。
“不知今儿是什么好日子,连狗都穿金戴银去了。”
姨母换个口气,冷笑着讽刺道。
“姨母,这……”商玖刚要解释,姨母却先一步环胸走到徐姐面前,反手扇了徐姐一耳光。
“你也配戴正主戴的金钗?是不是过会儿还要人给你端茶送水揉肩捶背啊?”
“哎呦,我的老妹妹,你说话夹枪带棒的,担心上火啊!”
商府的当家主母商夫人走过来,牵起姨母的手,轻轻拍了拍。
“这孩子是小玖儿屋里的,想必是玖儿赏着玩的。小孩子没有大人这么多规矩,不用管她们。妹儿,我这新送来一批进贡的茶叶,上好的毛尖儿,刚煮上,你来我院里喝几口?”
姨母原还想说些什么的,此刻已被商夫人架走了。
说起来,这姨母和商夫人可以算得上是“真?姐妹”,一个性格耿直,有什么不爽快的直接说出来;另一个,说话总要过过脑子,两边都不得罪。曾经还有个算命先生说她俩上辈子是两口子,这辈子又做的姐妹。这话在小段时间内还被人们当作饭后喝茶闲聊的话题,疯传于坊间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