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校长。”
“吴老师客气了，您不用泡茶了，我就过来看看，一会就走。”男子温声道，随便找了把椅子坐，目光瞥向了正看着他的温习，眼底桃花灼灼；“你说得挺对，我当年读书的时候也这样，相同的题空着不做，说到底还是我们这边教资实力不强。”
哦，他是学渣，在他眼里，所有的题都是相同的，做不做都无所谓，反正有家里富得流油的亲爹和出类拔萃的俩哥哥养着，人生堪称完美。
校长姓云，云知岁，是温州的大佬，圈子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一年前来了江溪镇之后就开始改邪归正了，建学校修马路，给住土建屋的老百姓们送温暖，口碑一向不错，他时常见不到人，只有在开学典礼的时候露个面演讲什么的，反正学校里一出事，准保找不到人。
“云校长谦虚了，正是因为有您，一中才能有今天。”吴楚早先也很看不起云知岁这类人，他们一出生就在罗马，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这种好运气，有的人会选择消遣，而有的人会施以援手，不过是举手之劳就可以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江溪镇前后二十年都没有出过一个大学生，就在去年高考时，没有一个考出去的，随后发生了一场大事件，一中老师集体离职，校长也撂挑子不干了，整个学校乌烟瘴气。云知岁初来乍到，初次遇见这种事还觉得挺新鲜的，一时兴起当了把救世主揽下了这个烂摊子，收拾收拾，也不是完全没作用，反正他家钱多找不到地挥霍，全当给下半辈子积德了。
云知岁被她夸得不好意思了，“好了吴老师，这种事就别再提了，再说，我倒觉得这挺好的，否则也不会认识这群可爱的孩子们了。”
可爱是不存在的，关键在于江溪镇的山水，犹如仙境，白天去林子里睡觉钓鱼写生，到了晚上就饮酒烤肉赏月，成日游山玩水，岂不乐哉。
吴楚颔首回应，“那校长，我这边还有事，先去忙了，温习的情况比较复杂，不过我还是建议他能来上晚自习，有很多细枝末节的知识点在家未必能钻研清楚，课上有老师也比较方便讲解，您说呢，校长？”
“这个啊，我跟他说说。”
“好。”
吴楚走了，云知岁坐在了他对面，一双桃花眼噙着笑，很亮，态度温和；“现在就咱俩了，可以跟校长说说，你晚上不能上晚自习的理由吗?要是不方便可以不说。”
由于时间紧急，晚自习也有科目老师拿来当正课讲解，能上是最好的，巩固一下知识也行。
“嗯。”他回答。
良久...一只乌龟匍匐爬过...
云知岁慢半拍反应过来，这位同学是真的图省事啊，说不说就不说了。同学，你很拽啊。
云知岁不死心，压声问他；“你是不想来，还是不能来，要是有什么苦衷你说出来，校长帮你解决。”
“没有苦衷。”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彻底把云知岁的嘴给堵的死死的，一点余地都没留。
云知岁心里还想着这孩子怎么那么死脑筋，偶然看到了他手上的粉色皮筋，眼睛一亮，以为自己找到了突破口，直言；“学霸，你不上晚自习，不会是跟女朋友约会吧？本校长呢没那么古板，高一了，谈恋爱是好事，但是这学习还是得跟上去，争取考出去给女朋友换个好点的生活环境，你看看这破地方，最豪华的地就咱们这学校了，你要是考出去了，将来还能为镇子里做点贡献，如果是经济方面匮乏，你跟我说啊，校长借你，不收利息。”
温习凉凉的看了他一眼，礼貌性的说；“云校长有其他事吗？要上课了。”
“欸—”这孩子怎么不领情呢。
六点整，宋嘉笙抱着书包风风火火的学校里跑出来，嘴里叼着一根冰棍，差点没刹住车扑温习身上了。
“温习。”
温习嗯了一声，接过她的书包放在了前面的篮子里，简言骇意；“上来。”
“等等，我留了一根冰棍给你的。”她在书包里翻找，接过掏出来的时候冰棍已经融了大半，好在塑料纸不吸水，没把书包里的书本弄湿。
“不要，你自己吃。”温习眼里有淡淡的嫌弃。
“那我这个给你。”宋嘉笙想也没想，就把嘴里吃着一半的冰棍放到他手里了，然后去拆那个融化的，仰起头当饮料喝，“欸，好凉快啊，温习你吃啊，会化的。”
他迟疑了三秒，咬了一口，椰子味的，硌牙的凉。
“你吃了几个?”
“啊？”宋嘉笙第一反应是心虚，手里的冰棍顿时不香了，“温习，我可以解释。”
“你不用解释，回家反省。”
“你不会扣零花钱吧？”
他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宋嘉笙从头到脚透心凉，心里吓得发毛，“那，我可不可以，跟同学要点零食。”
“不可以。”没得商量的语气。
“那好……吧……”好气哦。
过了一会，宋嘉笙把包装扔进了路边的垃圾箱，慢吞吞爬上了自行车后座，手抓着他的衣服，不死心：“温习，我会把你吃穷吗？”
“是什么，给你我们家很有钱的错觉，嗯?”他的语气很轻，不等她回话了，踩上踏脚板，他开的很稳，娴熟的避开了路面的坑坑洼洼和小石子，风，扬起了少男少女的头发和衣摆以及被埋在内心深处的渴望。
到了家，宋嘉笙拖着书包上楼反省，就连柜台上的零食都不偷拿了，满脸的无欲无求。
裴衡和易旬到商场买东西，顺带来给温习送笔记本。
“阿笙呢？”
“二楼。”
“奇了怪，她这个点不是出门玩滑板吗？是不是又惹事了?”他们过来路上没看见她。
宋嘉笙没有时间观念，但该做的事还是会去做，时间基本都差不多，也就那些事而已。
“嗯，吃了很多冰棍。”
裴衡把笔记本放桌上，苦口婆心的劝谏，“温习啊，真不是我们说你，小孩子爱吃爱闹很正常，你那么凶，小心她长大以后报复你。”
“不会。”声音很淡，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是不是梁静茹给的。
易旬接话，“那可说不准了，阿笙长得是越来越漂亮了，我听我表弟说，他们班里有好几个同学暗恋那丫头，还偷偷给她写情书送零食，不过阿笙那性格你也知道，拿了零食就走了。”
裴衡不知道这事，但也不意外，温习长得好看，还不也是情书零食收到手软，可惜他常常拒人于千里之外脸冷的像霜降的雪，小姑娘们都不敢直接送，而是，偷偷送，很遗憾，温习一样也没收。
温习多加了一个字，“她不会。”
他了解她，因为她是宋嘉笙，也因为，他们相依为命，有很多无奈和苦楚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裴衡不争执了，说好吧，然后上楼去给阿笙零食，他走了之后宋嘉笙没拆几包就让温习收起来了，她长蛀牙了，前两天刚掉了，不能吃太多甜食，偏偏裴衡还买了她很喜欢吃的蛋糕。
宋嘉笙只能干瞪眼，好气哦！
“阿笙，过来。”
“嗯?”宋嘉笙穿着薄薄的睡裙，长及膝盖，粉色的，肚子上印了一只布朗熊，她穿很可爱。
没等她站过来，温习拉着她的手腕把人带进了怀里，尖锐的下巴抵着她的肩膀，头发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他声线喑哑，“烦我吗？”
宋嘉笙摇头，十分果断：“天大地大，温习最大。”
“嗯，真乖。”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很轻，像是在摸一只温顺的大型犬。
“温习。”她轻轻唤他。
“怎么?”
“我以为，你会弃养我……”她怕死了。
其实，他们都是来自地狱的旅客，眷恋人间，可是却不被善待，最珍贵的，莫过于有一个人可以依靠。可如果，那个人没了呢？估计另一个人，也会没了。
“阿笙，你要乖。”旁人总说他懂事，有礼貌，稳重又负责，说到底还是生活所迫，林老板在世的时候，他还能有个可以发泄情绪的人，可近几年来，他的性格一下子变得沉默了，惜字如金，不爱社交，基本社交除外，管宋嘉笙，也是他日常生活里规划好的一部分。他对她没太高的要求，成绩保持中等，少闯祸，还有开心就够了，其余他也不敢奢求太多，太贪得无厌，反而会适得其反的道理他很早就懂了，以前他想要一个家，有爸爸和妈妈，可现实给了他狠狠的一击，后来他懂了，原来他的身世是见不得光的，存在可有可无。
宋嘉笙把泪花憋回去，重重点头保证自己会很乖，然后第二天，叒叒叒闯祸了……
事情的源头还要从一个橘子说起，何花从家里带了很多橘子分给班上的同学吃，有几个男生自我感觉良好直接上手抢，何花性格懦弱自然是不敢说什么的，但是偏偏后座就是宋嘉笙，她忍受不了恃强凌弱的行为，张口就要他们把橘子还给何花。
他们不肯，还挑衅般又抢了一个，宋嘉笙顺手拿了本书就扇了过去，纸张配合极快的速度在男子脖子上划了一道血痕，那人气急败坏，粗俗不堪的话张口就来：“我操你大爷的，宋嘉笙你这个臭婊子，不就是一破小卖部的童养媳你神气个屁！真以为自己长得像人就是个东西了，跟那个杂种一个鸟样，没爹妈的狗杂种。”
“你特么才是狗杂种，你全家都是，今天我要是手软跟你姓。”宋嘉笙气的红了眼，理智瞬间归零，用自己找王思河那学的三脚猫功夫招呼过去。
其他同学赶紧上前拉架，无奈宋嘉笙力气太大，没摁住，反倒是接住手肘的支撑力在对方胸口狠狠踹了一脚，对方的身子直线往后倒，磕到了桌腿。
秦牧一下课就被物理老师喊走了，拿着一碟试卷慢悠悠的走着，到了楼梯口看见班里的同学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取笑道：“章鱼，你这腿是借的着急还?跑那么快干什么？”
“班，班长，宋嘉笙跟吴敏那伙人打起来了！”
他话还没说完，秦牧抓紧试卷跑的跟火箭似的，嗖的一声就跑了十几米远。
围观的人太多了，班里班外，但两者性质不同，班外的看戏，班里的劝架。
他挤进包围圈，只见宋嘉笙把吴敏踹倒在地，一只脚踩在了他的鼻子上，流了很多血。
“班长，我们拉不住啊！”
“宋嘉笙你疯了，住手，快住手！别打了，老师来了！”秦牧拉着宋嘉笙的手，结果还没碰到就被误伤了，鼻孔里渗出了鲜红的血液，流到了嘴里，是咸味的。
他晕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