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离推心置腹的跟学生讲了很多,下课后也没跟平常一样留下来和学生们调侃一会,走的十分干脆,大概心里是真的被伤到了。
和往常不同,A班的学生没有出去玩,老老实实的待在教室里写作业的写作业,看书的看书。
出了,被点名的三个同学之外。
这并不是第一次了,而且有校规明确规定禁止拉帮结派打群架,校外也不行,偏偏还被逮了个正着,其中有一名同学因为拉架而被撞倒了桌上,脸上都是碎玻璃,很难保证以后不会留疤,这对一个还没成年的孩子而言影响非常大。
徐离今天没课,将A班托付给C班的班主任,开车去了医院探望,买了果篮和鲜花,但对方父母完全不领情,就连校长也被临时拉出来处理,可见性质十分严重。
“扣扣。”是宋嘉笙,“同学,作业本。”
被叫的同学比较有脾气,头都不抬一下,宋嘉笙本来想不自讨没趣的,毕竟不是自己的作业本,但一想到徐离改作业时的痛心疾首和失望,又忍不住催促了。
“宋嘉笙你有完没完,吵死了。”他戴了耳机睡的,但还是没抗住宋嘉笙的魔音攻击。
“不想别人烦你就自觉点把作业给做好。”
“多管闲事。”说完他又趴着睡了。
宋嘉笙没那个耐心一直催,干脆放弃了去收其他同学的数学作业,交齐率很高。
一个小插曲,到了别人那就变了味,宋嘉笙敲初镜桌子催作业的照片在班级群里广为流传,由于拍摄角度的问题,这一看照片更像是宋嘉笙在摸初镜的头,初镜是高二留级的,之前跟着校霸混也算是小有名气,脸也还算不错,然后被人恶意p图了。
好多人都在议论宋嘉笙,本人已经习惯了被人议论,但对此事一概不知,何况她现在也没时间去管这些琐事,她还有实验要做。
“走啦,阿笙。”秦牧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撒腿就跑。
“秦牧,谁允许你碰我头了,我弄死你。”
两个人你追我赶到了实验楼,其他人还没来,他们已经先动上手了。
“学妹,那么早啊。”是杨斐,嘴里叼着一根冰棒,把剩下的两根分别给了两人。
“谢谢学长。”宋嘉笙好吃,来者不拒。
“不客气,学妹,你哥呢?他一下课就走了,我还以为他早来了呢?”
宋嘉笙摇头,手指被冰冻成了冷白色,硌牙的凉,“我不知道,他没来。”
“那就奇怪了。”
确实奇怪。
温习的作息规律,什么时候去哪时间十分明确。
差不多快结束时,温习才来接人回家。
下午下了雨,现在还没停。
从实验楼到停车场有一段距离,温习一只手提着宋嘉笙的书包,一只手撑伞。
“温习,你今天下午去干嘛了?”
宋嘉笙把手塞进了他的校服外套里,两个人挨着走。
“没干什么。”就是,去警告了一个人。
“噢。”不想说吖,那就不问了,换个话题说闫知的事。
温习说不知道,没消息。他们人微言轻,未必会有人真的在意,因为他们年纪轻,做不到的事情数不胜数,正因如此,身边的人才会更加珍贵。
“温习,我不想在高一部待着了,那里很没意思,同学没意思,学习没意思,我想跳级跟你在一起参加高考,然后我们一起考进温大好不好?”宋嘉笙没底气,看着他说话声很低。
她这个人更多时候挺没主见的,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懒懒散散,浑水摸鱼了十多年,难得有了往前冲的勇气。
温习看了她一眼,下意识避开了她炙热的目光,喉结轻颤,他说,“好。”
早在很久之前,温习就给她铺好了路,但并不是绝对的,得看她自己的选择,他知道自己的决定不对,会对她造成很大的影响,但他还是自私了一次,他是舍不得的,不知道,她是否一样。
宋嘉笙理科成绩很好,文科再提上去跳级没太大的问题,此后的两个月,宋嘉笙文科不负众望跟上去了,当然,肯定少不了温习严厉的魔鬼训练。
一个月后,闫知回来了,又好像,死在了那个叫做东城的城市,连同王思河的尸骨一起,灰飞烟灭。
王思河因为救闫知,在和歹徒争斗不行中弹,子弹打中心脏,防不胜防,当场断气。
那次回来之后,闫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孤僻,不爱说话,并且,退学了。
裴衡他们劝了好多次,但无济于事,闫知啊,已经不在了。
现在的他,就像是没有灵魂的躯壳,见不得光,喜怒哀乐都像是微量元素,再也没有什么,能入他眼底。
再后来啊,他从江溪镇消失了。
就连他的父亲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只有每个月从一个匿名账号拨的三千块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那天,闫知去了东城,因为他的母亲说,他有个十几岁的弟弟生病了急需要钱,开始,他还会质问她当初为什么要丢下他现在又来假惺惺的求原谅,后来他还是心软了,因为他根本做不到冷眼旁观,他这些年受的教育不允许他这么做,所以,他选择了原谅,心里甚至还有那么一丁点父母能复婚的念想,带着这样的念想,他觉得自己受的苦都不算什么了,直到,他去了东城,一切幻想都被现实打破了,他原以为迎接他的是可爱的弟弟,然而,却是自投罗网,最可笑的还是,他的母亲,把他卖了。
他被抓到了一个仓库,当时还有几个孩子,他们试图逃跑,但都被抓了回来,他原本是可以逃走的,但是在逃跑的过程中,其中一个孩子摔倒了,后面的人开车追上来,闫知背着一个人跑不快,滚到了灌木丛里,他们很快就追上了。
被带回去之后,那些人打断了他一条腿,单独扔在小黑屋不给水和食物,足足三天。
这三天,他听墙角也听了个大概,并且一一记下了他们的对话,这些人是人贩子,什么人都要,小点的拿去卖,长得好看的就送到夜总会,年龄稍微大点的就送到码头卖给外国人干活,他们的运作能力非常严谨,若不是他时不时搞点小动作还不知道这些神秘的情报。
他属于第二类,被强行卖到了鱼龙混杂的夜总会,他是在被人压着接客的时候被王思河和一群便衣警察救下来的,但毕竟是在风花雪月的场地,其中有太多各式各样的人,有些人听到是条子来了,直接拿枪干。
警力少,王思河没敢逗留太久,掩护闫知出去,也就差这么一点,子弹没有任何偏差的刺进了他的心脏。
“老王!”
那一刻,同样心死的,还有那个对这个世界还满怀希望的少年。
高一A班还没有升学,徐离便离开了,在这个镇子里,她最挂念的也就是宋嘉笙了,临行前跟她告了别,并把她家里的钢琴和一部分懒得带走的东西都送给了她,徐离很清楚这一次告别,下一次见面,遥遥无期。
她离开那天,正好是宋嘉笙跳级申请被批下来的那天,是的,她现在,也是一名高考生了,和温习一样。
“好了,哭什么哭,真难看,我又不是要死了。”徐离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软软的,很柔软,像摸一只猫一样。
她越是这么说,宋嘉笙就哭的越凶,眼泪打湿了她的衣服,上气不接下气。
她一点都不喜欢离别,可是最近,越来越多的人都在忙着离开。
她彷徨,恐惧。
万念俱灰.
现在的她们太渺小了,渺小到整个世界,就只有身边寥寥无几的人。
所以,她们没有跟世界抗衡和说‘不’的权利,可是能怎么办呢?
就像戈培尔那句广为流传的名言: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是真理。
这个世界上多的是四条腿的生物,即使不幸和委屈也别指望这个世界会给你好脸色,你能做的,就是把全世界狠狠的踩在脚下,然后告诉所有人,我是对的。
天黑路滑,社会复杂,人心却更可怕……